吃完早饭,贺闻溪又把今天一整天要做的作业全部搬到了裴厉的房间,霸占了半个书桌。
可能是因为总想着晚上要去颐成酒店,贺闻溪写了没几个字,一不小心就开始走神。
正好这时微信响了,贺闻溪看了一眼,内心获得了平和。
不是他不认真学习,而是江颂总是来打扰他学习。
【你颂爷:溪哥!那个在群里造谣的小号的身份,我刚刚又有了一个突破性的猜测!】
贺闻溪觉得江颂跟哈士奇一样,精力格外旺盛。
昨天先是在教室抒发了一下午震惊的心情和对造谣的人的厌恶,回了家后,拿出了研究侦探小说的精神,拉着他在微信上一起分析“小号”的身份,还专门拉了一个群,群成员是他们两个加上彭蒿,群名十分傻逼,叫“解谜:到底是谁的小号”。
怀着慈父面对傻儿子的心情,贺闻溪伸着一根食指,在手机键盘上一个字母一个字母地戳:【说说?】
【你颂爷:溪哥你还记得跟我们抢多功能教室抢不过的那个数竞寸头吗?我去高一打听了,他很喜欢说厉哥的坏话,说不定就是他干的!】
【he:有道理,但错了。】
【你颂爷:错了?不应该啊……】
【你颂爷:卧槽,溪哥你们知道谁是小号?】
【he:只是怀疑,还没完全确定。】
他和裴厉确实有怀疑的对象,但终归要找到证据。
否则,和那个叫小号的人在五校共进群里造谣污蔑的行为,没什么区别。
这句话是昨天从孤儿院出来时,裴厉说的。
贺闻溪莫名地觉得很有意思。
就像在观察一颗钻石的很多个切面,他隐约窥探到了裴厉的很多个侧面。
【你颂爷:那你昨晚为什么跟我聊那么久?】
贺闻溪慢吞吞地回答:【当然是因为父爱啊,傻儿子。】
裴厉很少见地无法集中注意力。
明明他已经习惯两个人同在一个房间里,互不干扰。但贺闻溪的存在感,比以前任何一秒都要强烈。
当听见微信的提示音响起来时,裴厉下意识地开始猜测,发来信息的会是谁?他们聊了这么久,是在聊什么?
这种感觉,让他感到陌生,又有一种因为不受控制、无法压抑而产生的惶然。
就在这时,贺闻溪的手忽然从一旁搭到了他的手臂上,指尖同时攥紧了他的衣袖,语气慌张:“裴厉,我眼睛里好像进了什么东西!”
裴厉转过头,就见贺闻溪右边闭合的眼皮轻颤,溢出的生理性泪水已经将浓密的睫毛沾湿,他的眼尾线条精致,像是由画工在宣纸上一毫一寸用心勾勒,此时如同墨色被晕染一般。
窗外若有若无的花香随着风吹进来,手边的书页被翻动。
从他的角度看过去,因为半抬着头,能看清贺闻溪水色的唇,以及微微绷紧的脖颈和喉结。
裴厉指腹抚过贺闻溪眼尾柔软的水迹,他听见自己微哑的声音:“我看看。”
下午六点,天幕呈现出深蓝色,贺闻溪出了门,坐着姚叔的车到了颐成酒店。
大堂里,一个身穿黑色西服的男人迎上来,恭敬道:“贺少您好,我姓季,是颐成的经理,很高兴为您服务。”
贺闻溪道了声谢,问他:“人在哪里?”
“在楼的兰若轩。”季经理被上面打了招呼,半个字没有多问,抬手做指引,“您这边请。”
今天这场饭局,岳鸿森废了很大的劲才促成。他的公司四年前差点破产,到现在都还只是强撑着。
这次能请动这个生意蒸蒸日上的老同学吃饭,托了不知道多少人,已经把仅剩的面子情都用尽了。
喝了酒,岳鸿森靠在皮椅上,头晕脑胀。每到这时候,他都会想,要是当年那小子没跑,他的公司肯定已经发展壮大,他不用在外面卑躬屈膝地应酬,在家里也不会每天被妻子抱怨。
“啪嗒”一声,包厢的门被打开,岳鸿森以为是去洗手间的老同学回来了,脸上立刻堆满笑容,摇摇晃晃地起身看过去:“宋总,您——”
当看清门口进来的,是一个穿着白色T裇和浅色薄外套的少年人时,岳鸿森收了笑,皱眉:“你是不是走错了?这里的包厢不是随便谁都能进的!”
贺闻溪没有接他的话茬,发音清晰:“岳鸿森?”
岳鸿森按了按额角,听见对方叫出自己的名字,奇怪:“我就是,你是谁?”
确定没找错人,贺闻溪回头朝帮他开门的季经理道:“麻烦帮我守着门。”
季经理低下头:“放心,贺少。”
说完,便拉着门把,从外面将门关上了。
发现明显是酒店经理模样的人,反常地对这个看起来像个学生的少年人恭恭敬敬,岳鸿森的酒劲儿消了两分,他眉头皱的更紧了:“你到底是谁?找我又是想干什么?”
贺闻溪走过去,坐到椅子上,随手拿了一个干净的空酒杯,往里面倒了大半杯红酒,手指拖着杯底,晃着玩儿,漫不经心地回答:“找你叙旧。”
拿不准对方的来意,岳鸿森谨慎地在自己的位置坐下:“不知道是要叙什么旧?”
贺闻溪第一次抬眼。
他眉宇间带着几分少年人的桀骜,眼里的光很利:“你在大约九年前,收养过一个孩子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