裴厉帽子已经放下去了,穿着款式平常的四中校服,虽然有种少年人特有的清瘦,但丝毫不显单薄,反而整个人的线条每一寸都恰到好处,从贺闻溪的角度,能看到他流畅锋利的下颌线条。
他听见裴厉回答:“还好。”
或许是因为共用一把雨伞,两个人不可避免地靠得很近,贺闻溪无意识地嗅了嗅,总是能隐约从裴厉身上闻到一股很好闻的气味,但具体怎么好闻,又形容不出来。
他想了想:“裴厉,你用的什么沐浴露?”
裴厉回忆了一下:“跟你用的一样,白色那瓶。”
贺闻溪反应过来,他自己对这些东西没有多大的偏好,所以都是顾叔一手准备的。
他继续用排除法:“那洗衣液呢?”
裴厉提醒他:“我们的衣服应该是一起洗的,洗衣机和烘干机都是用的同一台。”
所以,不止沐浴露洗衣液,说不定连牙膏和洗手液也一样?
贺闻溪又吸了吸气,那为什么裴厉身上比自己好闻这么多?
就像一张大网,在潮湿水汽中轻易挟裹了他的嗅觉。
难道沐浴露的香气也会因人制宜?
这时,原本朝裴厉那边倾斜了一点的伞被匀长的手指轻轻扳正,贺闻溪还没反应过来,伞柄就到了裴厉手里。
视线掠过贺闻溪被淋湿了的左边衣袖,裴厉垂着眼,道:“站过来一点。”
“哦,好,”贺闻溪挪了小半步,又朝周围望了望,才发现,除了少数热恋期的情侣外,路上的行人基本都是各打各的伞,连五六岁的小朋友,都穿着自己的青蛙雨衣。
“我忘拿两把伞了。”摸了摸鼻子,贺闻溪有点懊恼,“出门的时候太急了,没想起来。”
雨幕里,路灯算不上明亮,裴厉的轮廓显得有些模糊,但他肩背阔直,像一棵立在北风里的雪松,挺拔又锋芒内敛。
触到贺闻溪澄亮的目光,裴厉往左斜撑着伞,别开视线:“没关系。”
第8章
一连两天,都是在各科讲卷子中度过的。
贺闻溪觉得自己在教室里的存在感,从来没有这么强过。
“有的同学,英语作文写得好句连篇,去考托福都没大问题,但那个卷面我一看,先扣个五分,用来慰劳自己接下来只分辨字母,就要花半小时的艰辛付出。贺闻溪,老师上辈子是不是欠你一双眼睛没还?”
“让选物质名称你选化学式,让写结构式你写电子式,标了高温不标高压,贺闻溪,每样你都占,来给同学们说说心得?”
“诗词鉴赏,你给我用化学公式的模式去答题,原来这就是各科之间纵向交叉,感谢贺闻溪同学给老师上了一课!”
至于他同桌,语文见鬼的一百三,英语零星扣了几分,理综满分。因为每一科错的题都太少,老师一致认为让他听讲卷子是浪费时间。
于是贺闻溪被化学老师指指点点时,裴厉在写沁沁留下的一米长英语试卷,提前做完了作业。
贺闻溪被语文老师骂得灰头土脸时,裴厉在刷数学题。
或许这就是世界的参差吧。
可恶,这一波真的被他装到了。
晚上回家,贺闻溪奄奄一息,随手扔下书包,整个人都倒在了床上。
他从下午开始,精神就不怎么好,有点像感冒了,反正没什么力气,干什么都提不起劲来。
就在他睡得迷迷糊糊时,扔在边上的手机响了起来,贺闻溪睁开一只眼睛,看了看来电显示,稀奇地挑了挑眉,侧着脸,把手机盖在了耳朵上:“爸?”
他爸贺柏岸先生,在亲子交流这个问题上,永远简单粗暴:“最近钱够花吗?”
贺闻溪忍不住翻了个白眼:“我得提醒您,您的儿子我一个星期有五天都在学校里上课,穿的是校服,吃的是食堂,接送还有姚叔,除非我去给学校盖一个金碧辉煌的鎏金大门,否则真花不了多少钱。”
贺柏岸简单地回答了助理几句,才在电话里接着问:“不是还有周末?”
想起在“午夜飞行”的惨痛经历,贺闻溪语气颇为复杂:“其实吧,我觉得在家刷题挺快乐的。”
“唰唰唰”的签名声和纸页翻动声从电话的另一端传过来,“看你自己开心。”
那边传过来几句英文,贺闻溪勉强分辨出,是助理在提醒他爸视频会议将在五分钟后开始。
果然,贺柏岸道,“先挂了,晚点给你打。”
把手机扔开,贺闻溪数了数,这次他爸说了四句话,还挺优秀。胡乱想着,贺闻溪再次疲倦地闭上眼,就这么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。
贺闻溪是被热醒的。
时间已经接近凌晨一点,房间里没有开灯,漆黑一片。
外面好像又下起了雨,冷风从窗户灌进来,他却觉得自己像是被架在炉子上烤的唐僧,已经半熟了。
挣扎着坐起身,等贺闻溪反应过来时,他已经趿着拖鞋,深一脚浅一脚地出了卧室,站到了隔壁房间的门前。
盯着白色的卧室门,贺闻溪抬起手,在离门还有两寸时,又停住了。
这个时间,裴厉可能已经睡了。
如果没睡,在“午夜飞行”忙了半个晚上,肯定也很累。
理智告诉他,只是发烧而已,毕竟连眼皮都是烫的,现在应该下楼去吃药,但仅剩的体力根本拉不动沉重的躯体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