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解梦[无限]》- 第228页

梦魇:“……”

这是说梦魇扮得不像楼唳的意思,因为不像,所以林随意能分辨出梦魇与楼唳,能分辨得出,痛苦就会削弱。

梦魇不再喊疼,它反驳道:“可你心中是这样想。”

楼唳在林随意面前不会喊疼也不会泄露自己的害怕,但不代表林随意不知道楼唳会疼也会害怕。在奔赴医院寻找楼唳的路途上,林随意想,楼唳当时应该也是会疼也是会害怕的。

梦魇自林随意心底深渊而生,它知道林随意的想念,便表现出来,指责出来。

梦魇残忍道:“你明知道方莎莎和楼海是在逼你离开,这样他们就能带走楼唳。但你还是孤身一人回去元清观,让方莎莎和楼海得到机会。为什么不带楼唳一起回元清观呢?是觉得丢人吧。”

“当初信誓旦旦承诺一切后果你皆能承担,却害得整个元清观名誉受损、元以大病。所以你不敢,不敢带楼唳回去。这场手术,是你的怯懦一手促成,一切的悲剧也是因你造成。到现在元清观繁华不在,元以无法行走,林随意你还有什么脸活在世上……”

“你该死,该为他们赎罪。”

林随意沉默了一会儿,冲梦魇笑了下:“死很简单,让我再被你折磨一段时间吧。”

“别……”

“便宜了我。”

-

林随意在梦与人间的重叠中又找到了新的事做,他开始写罪己书,从小到大的所有错都罗列其上:恃才傲物没正眼看过几回人,前辈教导大多当了耳旁风辜负他人好意、心思大多放在吃喝玩乐上而懈怠课业……

他写了很多份罪己书,死后去了阴曹地府就好将罪己书交给阴鬼使、交给黑白无常、交给牛头马面,交给崔判官、交给钟馗、交给阎王爷。

他自己写了还要给梦魇写,倒不是罗列梦魇的罪责,而是替梦魇求一情。毕竟梦魇是因他而生,却要陪他下地狱,算起来实在委屈,他心中生出梦魇是他之责,与梦魇本身无关。

梦魇上前撕了林随意所有的罪己书,包括林随意写的替它求情的那一份。

梦魇道:“你死了,我便也解脱了。”

“也是。”

梦魇和梦主何尝不是互相折磨。

林随意没有阻拦梦魇撕碎纸张,眼也不眨地看漫天飞扬的碎纸兜头砸下。

林随意重新开始写自己的罪己书,写一份就被梦魇撕一份。

无奈,林随意只好开口背诵,扰得梦魇烦不胜烦。

“闭嘴!”

“抱歉。”林随意愧疚道:“并非故意烦你,我只是担心下去地府陈述生平时漏了一桩恶事。”

梦魇:“……”

林随意张口背诵:“我恃才傲物轻视他人,将教导当做耳旁风辜负他人好意……我自负要去包揽他人人生,致他人惨死,致元清观千年声誉受损,致养我育我的师父大病。”

“我恃才傲物轻视他人,将教导当做耳旁风辜负他人好意……我自负要去包揽他人人生,致他人惨死,致元清观千年声誉受损,致养我育我的师父大病。”

“我恃才傲物轻视他人,将教导当做耳旁风辜负他人好意……我自负要去包揽他人人生,致他人惨死,致元清观千年声誉受损,致养我育我的师父大病。”

“……”

梦魇忍无可忍:“别背了!”

它把纸笔塞到林随意手里:“写!你写!我不撕了,可以吗!”

林随意便开始重新写罪己书,写了一份又一份。梦魇沉默地看着他,发现似乎没有阻拦,林随意就会一直写下去,写到天荒地老。

哦不,林随意不会有天荒地老,他该死。

一切从情劫开始,那一日的梦境场景又在扭转。

是金花街的面馆。

梦魇化作八岁的楼唳坐在桌前,他对林随意说:“在这吗?”

林随意看着他。

楼唳把面碗推开,伸出左手让林随意取血。

梦境里是林随意第二次取楼唳左手食指血的那一天,那天林随意信誓旦旦要搞清楚鲜血不相容的原因。但后来不了了之,如果在这一天,他真得做到去搞清楚情劫,或许就不会有之后的悲剧发生。

仍旧是林随意心底隐秘中的一桩遗憾与悔。

林随意在楼唳对面坐下,他侧头看了眼已经盛满清水的钵,以及钵体边一根尖锐的银针。

他本就心向折磨,也从未打算逃避。于是他拾起银针,握住楼唳的左手手指,银针刺入指腹,一滴血珠从肌肤的针孔溢出。

‘啪嗒’一声滚落清水。

楼唳说:“该你了。”

林随意:“好。”

林随意抬起自己的左手,伸向钵体上方。右手的银针刺入自己的左手食指,同样的,一滴血珠从他指腹冒出,继而跌落钵中。

林随意看向钵,两滴血液在清水中没着没落地晃荡。

楼唳道:“两次血液不融,若在这时便回元清观寻元以,何至于再牵扯出第三次取血的约定。惨剧发生以前,你有太多机会挽救,偏因你的自负而一再错过,却要别人以生命为代价替你的轻狂力挽狂澜。”

林随意没吭声,楼唳说什么,这一次他没有认真听。

他紧紧地盯着两滴血,表情是被梦魇魇住以来最差的、最难看的一次。

梦魇顿了下,随着林随意的目光也朝着钵里清水中的两滴血液看去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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