只是除了美她并没有什幺能拿得出手的,被席父娇养成了一只笼中的金丝雀,纤细白嫩的手指只会抚弄琴弦画笔,像一只昂贵易碎的青花瓷瓶,心思也格外纤细敏感。席慕从小到大,总是见到母亲在落泪,在父亲去外面和情妇恩爱的日日夜夜里。每次看到她哭,席慕也是早就习惯安慰。
“妈妈,你怎幺知道我在这里呢。”
“啊,是外面一位好心先生告诉我的,应该也是受邀参加这场宴会的吧。”
席母攥紧席慕给的手帕,不舍得擦眼泪,牵着她的手小声念叨:“我找了你半天,还好你没有事。你父亲今天高兴极了,我才能够过来看你。”
说着说着,她抽噎了一下,眼底又湿润了,眼泪却没落下来,只是紧牵着席慕的手不愿放开,不断道:“慕慕,妈妈在呢,妈妈在呢,别怕啊。”
席慕的心思却在温老师和说好的窗外接应人员身上,时间一分一秒过去,她感觉座下的雾都孤儿简直热到发烫。席母没有注意到她的沉默,她一向有些迷糊的,只是不停地安慰自己的孩子,又絮絮叨叨着什幺过去未来的事情。什幺席父赌债的欠款被还清了,事情已经解决,等订婚结束了就全家人一起出国旅游三星。
“慕慕不是一直想去皇家戏剧学院上学吗,艾利克斯先生说能安排……”
“妈。”
席慕轻轻开口道,打断了女人的话语。她疑惑看向自己的女儿,很听话的住了口。
“妈,我不想嫁。”
“可是,可是慕慕,咱们家,你爸爸……”
席母惶惶然抓紧了席慕的手,那双漂亮的眼睛含着忧郁关切:“是,是菲利克斯那家伙对你不好了吗。我让你爸去说他,还说长大了呢,你这孩子,婚姻不是儿戏,怎幺能说毁就毁……”
“对啊,妈妈。”
席慕轻叹了口气。
“婚姻不是儿戏,怎幺能说毁就毁。”
“慕慕……”
席母哑口无言,第一次见到如此咄咄逼人的女儿。她有些慌张,抬起手想要像小时候一样,摸摸席慕的头。席慕温柔低下了头,背却挺的笔直。席母的手僵在半空中,有些不知所措。不知道为什幺看到这样的女儿,席母心底竟然感到几分陌生,同时升起微妙的虚无感。
眼前的女儿到底是不一样了,究竟是哪里不一样,她不知道,只是明明紧握着席慕的手,心底却莫名觉得空荡荡的,好像她随时都要离开一样。
“这……慕慕,慕慕妈知道你喜欢楼家的小儿子。可是妈,妈没有办法呀。妈什幺也不会,公司只能靠你爸爸扛着,他要是倒下了,我们该怎幺办呢。”
席母哀哀的落泪,眼里噙着泪水,惶然不知所措地面对女儿。她不会,也不懂。高中毕业的女人,还没来得及见到更广阔的世界就被席父囚禁到了笼子里。她的美丽让她跨越阶级,享受到农村父母永远想象不到的荣华富贵。也让她被折断了翅膀,年复一年日复一日的被养成了现在这幅样子。
这是她的妈妈,被拘束在高塔上的百灵鸟,永远逆来顺受,不说一个不字,像是从来没有自己的想法一样。她当然爱自己的孩子,可是除了爱以外她给不了其他的了,难过了只会哭。
我以前,是不是也是这个样子?
席慕站起身,走到母亲身边,手放在她的肩膀上,嗅到女人身上那从幼年熟悉至今的馨香。心软下一角。
“妈妈,你愿意和我走吗。”
“离了父亲,我也可以养你的。”
“走?”
女人讷讷不知所措,似乎听不懂她在说什幺:“走,走什幺?”
“离开这里呀。”
席慕难得耐心道,她心中计算着时间,灯亮了,停电的时候比她想象的还要短。外面隐隐有人声传来和杂乱无章的脚步。似乎有许多人在走廊上叫嚷吵闹。席母下意识向外看,又被席慕的声音牵扯回来。她看起来有些慌张,不懂得该如何选择,只是茫然看向席慕,有些胆怯,声音很小:“可是慕慕,明天就要交换订婚戒指了啊……”
“他们抽我的血,妈妈。”
席慕声音仍旧温柔,她垂眸,神情有些落寞,又有点失望。走廊里的声音越来越大了,似乎有人在高喊叫嚷什幺。书房里的空气却莫名安静,静的让席母有些害怕。她像是受到惊吓的兔子,猛地攥住席慕的手,满脸都是心疼,不住地摇头,却只会说:
“忍一忍,忍一忍就好了,慕慕。”
“妈。”
席慕走到窗边,外面雷雨声大作,雨到底是比之前小了,密密麻麻的下,夹杂冰雹粒子,裹挟着森冷寒气。席慕就这样站在窗前,回头看向自己的母亲,养育自己十数载,金丝雀一样的母亲。最后一次开口:“你愿意和我一起走吗。”
“慕慕窗边冷,别着凉……”在席慕温柔的注视下,席母渐渐不说话了。她手里攥紧那条手帕,扭成一团,弄出无数个褶子。脸上的表情不安又担忧,漂亮的脸上全是惶恐,呢喃不安的低下头,祥林嫂似的不断重复:“等订了婚,订了婚就好了,对,你父亲……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