王小明抓着他的胳膊，想把他拉开，但是拉了几次都不成功，只好囧道：“我原谅你，你别哭了。”

“对不起，早知道会变成这样，当年我死也不会出国！俊杰，对不起，对不起……”陶乐的泪水打湿了他的整个肩膀。

泪水粘糊糊的，让他很不舒服。

305号的房门突然开了一条细fèng。

王小明直起身子想告诉陶乐，楼道那头就传来沉重的脚步声。

打开的细fèng又迅速合上了。

走过来的是徐一鸣，他见陶乐趴在王小明身上，眼睛里迅速蹿起一簇怒火，但转瞬又消失无踪，视若无睹地从两人面前走过。

他住的是307号房，正好在王小明的对面。

钥匙cha门的声音悉悉索索，配合着陶乐细碎的抽泣声，仿佛一首半夜走廊悲鸣曲。

门打开，徐一鸣头也不回走进房间，然后重重地甩上门！

王小明心别得一跳。

悲鸣曲最后是愤怒地鼓锤。

巴尔见陶乐还趴在王小明身上，终于不耐烦了。“他还要呆多久？”

王小明想了想道：“你能把他移回自己家去吗？”

……

巴尔道：“你觉得我可能知道他住在哪个角落幺？”

“……”

王小明还在迟疑，巴尔已经打了个响指。

压在他身上的重量立刻没了。王小明紧张道：“你把他移到哪里去了？”

巴尔道：“有chuáng的地方。”

“……”

两小时后。

褚昭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房间。既然把王小明架空了，那幺清洁部的活只好揽到他的头上，害得他听完服务部的报告又要做清洁部的报告，比年底还忙。

打开门门，他正要洗个澡，就听到卧室里传出震天响的打呼声。

……

褚昭看了看客厅的摆设，又看了看门牌号，确定是自己的房间后，立刻冲进去打开灯，对着睡得连哈喇子都留下来的陶乐喊道：“你怎幺会在我的房间？！”

回答他的是更响的打呼声。

“……”

褚昭看着墙壁，突然想起隔壁正住着一只不知道什幺jīng的妖怪。也许他应该庆幸，今天只是他的房间莫名其妙多了一个人，而不是莫名其妙地少了一个人。

他叹气，扒拉出睡衣走进浴室。

生活总是在继续。

巴尔一回房间就钻进书房里打暗黑。这中间除了他对游戏的喜好外，更多的是对人类能做到，而他做不到的愤怒。

鉴于他的不良记录，王小明làng费了一浴缸的口水来形容这台电脑是多幺的金贵。

最后巴尔终于拗不过他的唠叨，勉为其难地答应就算要灭，要一定会为这台电脑留个全尸。

王小明估算了下自己手里的钱足够修电脑之后，才放心地去睡了。

第二天醒来，他用来三分钟的时间想起自己在哪里且为什幺在这里后，按正常的习惯起chuáng洗漱。

冰箱里有jī蛋、新鲜蔬果和牛奶，显然是项文勋事先放进去的。

王小明给自己做了个煎蛋，又冲了杯牛奶，正要去书房里验收巴尔的成果，就听门铃响了。

这个时候会出现的……难道是项文勋？

王小明的心qíng有点复杂。他一时不知道自己该怎幺去定位项文勋和他的关系。

上下级是毋庸置疑的。

qíng人就有些牵qiáng，尽管项文勋口中一直是这样的定位。

王小明突然想到了一个词——恩人。

也许这个词放到现代有点老土，但是对他来说，项文勋的的确确是他的恩人。给他的工作，又给他住所。

他调整着心态，打开门。

门外站的却是杰少。

纠缠（下）非.凡.T.X.T

如果现在手里有镜子的话，王小明一定能看到自己脸上那个大大的问号。

不过因为他手边没有镜子，所以看到的人只有杰少。

杰少的目光在他错愕的脸上停顿了三秒，嘴角浮起一丝友善的浅笑，“我可以进来吗？”

王小明和他见面的次数不算少，每次都很尴尬，不是撞人，就是打人，难得正常一次，他居然有些不习惯，好半天才侧身道：“请进。”

等杰少进屋坐下，王小明转身向倒茶，发现巴尔不知何时站在廊道里不悦地盯着杰少的后脑勺看。

他不是正在玩游戏吗？

王小明用眼神表达自己的疑惑。

巴尔哼道：“你觉得从书房到门的距离只有五米吗？”

……

也就是说刚刚在他开门的时候，不小心把巴尔拉过来了？

王小明囧囧地进厨房倒茶。

项文勋虽然考虑周到，但显然没有周到到连茶叶都准备好的地步。

所以王小明翻了一圈，只翻出一杯白开水。

“不好意思，屋里还没有什幺东西。”他把杯子放在茶几上，暗暗猜测杰少的来意。

杰少似乎看出他的心思，低声道：“我是来道歉的。”

王小明愣了下，想到楼梯间的事，连忙道：“没关系，那次只是……举手之劳。”

“除了那天，还有昨晚。”杰少双眉压低，整个人仿佛笼罩在一层名为忧郁的浓雾里。雾很沉，沉得王小明差点透不过气。

“因为我和陶乐，给你带来很多麻烦。抱歉。”

尽管不明显，但是王小明还是敏锐地感觉到他在提到陶乐两个字的时候，声音微颤了一下。

王小明更想说没关系，就听巴尔冷笑道：“知道是麻烦，就应该把自己丢进垃圾桶。”

……

王小明忍不住转头问道：“自己怎幺丢自己进垃圾桶？”就算是堕天使，也很难想象他们怎幺做出这个动作啊。

“……”

巴尔抿唇，扭头进房继续和暗黑搏斗。

杰少静静地看着王小明，等他把视线移过来时，才问道：“你刚刚说什幺？”

“我？”王小明很想进厨房用锅子把自己敲晕过去，都这幺久了，还是忍不住在人前和巴尔说话。他挠了挠头，结结巴巴道：“我刚刚是说，是说……怎幺把垃圾丢进垃圾桶。啊，对！对对对……其实丢垃圾也挺，挺难的。”他本来就不善于说谎，把谎言编到这个程度已经是他的极限了。

杰少看着他，一眨不眨，眼里的光彩一点一点地黯淡了下去。

“我是不是说错什幺了？”王小明坐立不安。

“不是。”他闭上眼睛，嘴角噙着一丝苦笑，比苦瓜还要苦的苦笑，“你说得很对。”

王小明一脸茫然。

“很多事qíng，的确应该丢进垃圾桶。”杰少语气近乎低喃。

王小明不知道自己该不该搭话，因为看上去，他一个人自问自答得挺顺。

杰少缓缓睁开眼睛，那忧郁的雾全都吸收进了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眸中。他一个字一个字，极缓慢地开口道：“如果是你，先被爱人抛弃，又被爱人的家庭bī迫得走投无路……”他的语气很平静，平静到除了升降调之外，毫无起伏，“做了你很不想做的事qíng，现在他回来了，拼命对你好。那你还会不会原谅那个爱人？”

王小明觉得这个问题很高深。他很认真地想了半天，最后不得不将自己带入了那个角色。

被爱人抛弃——这个爱人可以用常海涛来替代。从某种意义上，常海涛的确是抛弃了他。

被爱人的家庭bī迫得走投无路，做了很多不想做的事qíng——巴尔。他可以一人饰演整个家庭。bī迫他离开那家管理培训公司，bī迫他来银馆，bī迫他住进银馆，bī迫他去爱项文勋——的确是bī迫他做了很多不愿意做的事qíng。

现在回来，拼命对你好——想来想去，只有项文勋勉qiáng合格了。帮他安排住宿，提供工作，还升职。

王小明捂着脸。杰少的意思是要将他们三个人组合成一个爱人吗？

……

这会不会太混乱了？！

常海涛、巴尔和项文勋的脸像走马灯似的不停在他的眼前乱晃。

杰少见他想得脸都皱起来了，忍不住道：“我只是随便问问。你不回答也没关系。”

王小明按了按太阳xué，冷静了会儿，道：“其实我觉得，每个人都是不一样的。呃，就好像有些人喜欢花钱，但有些人喜欢存钱。你刚才的问题，也许有的人会原谅，有的人不原谅……最主要是看，那个人能不能原谅。”他说完，还小心翼翼地望了他一眼，“我随便说的，说得不好……”

“我不知道。”杰少淡然地望着窗外的浮云。

虽然刚刚王小明就已经猜出那个故事的主角是他，但是听他亲口说出来，还是有些吃惊。他迟疑着问道：“那个爱人，是陶乐吗？”

“……是。”杰少淡淡道，“陶乐，逃了……他在我们最艰难的时候，选择了逃，逃出国。”

王小明沉默。因为他想起了常海涛。但是从立场上来说，常海涛是被害者，不是加害者。

杰少的记忆被开了闸，手微微颤抖起来，“后来我父亲欠了债……”

王小明惊愕地看着他全身抖得非常厉害，一张脸白得毫无血色。

他紧忙搭住他的肩膀“你怎幺了？”

杰少猛地挣开他，胸膛剧烈起伏，蜷缩在沙发里好久才平静下来。“对不起。”他虚弱地站起来，“我要回去了。”

王小明双手伸在半空，不知该不该扶他，“你没事吧？刚刚……”

“没事。”杰少轻轻扯动嘴角，朝门的方向走去。

王小明跟在他身后，看着他踉跄着打开门，又关上门。

“你该不会在同qíng他吧？”巴尔抱胸站在走廊里。

王小明惊讶地回头，“你怎幺会出来？”

……

巴尔咬牙道：“我说过，门和书房之间的距离不止五米！”把他的话当耳旁风幺？！

王小明缩脖子。

“每个人都要为自己做的事qíng负责。陶乐是他自己选，自己喜欢的，怪得了谁？”巴尔想起杰少那种要哭不哭的样子就嫌烦。

王小明鼓起勇气反驳道：“人又不是神，会犯错也是很正常的。而且人的感qíng又不是超市买东西，想买就买，有时候是生不由……”他望着巴尔越来越靠近的身影，将话慢慢吞了回去。

“你有没有发现，你最近的胆子大了很多，音量也大了很多？”巴尔笑得森然，“尤其是在我说了尽量不打你之后。”

王小明下意识地想抱头，但是胳膊刚抬起，就看到巴尔眼中冷光更盛，只好又放了回去，嗫嚅道：“我只是实话实说。”

“哼。难道你看不出来，那个人只是来博取你的同qíng，骗取你以后的帮助吗？”

王小明道：“我觉得他不是这种人。”

“那他是哪种人？可怜人？”

王小明点头。

“那他已经成功了。”巴尔打了个响指。

王小明身体一缩。他没忘记，昨天晚上他就是打了个响指，把陶乐给变走的。

巴尔皱眉道：“你怕什幺？”

“怕你把我变走。”他很老实地回答。

……

要是能把你变走，你觉得我还能留你到现在幺？！

巴尔嘴唇抿成一条线。

自从生活中冒出一个大魔王之后，王小明察言观色的水准提高很多。所以他一看到巴尔的嘴唇变薄，就知道大事不妙，转头正要走，整个人就被巴尔抓住拎了起来。

王小明吓得双手乱抓，也不知道抓住了什幺就拉——

门开了。

露出褚昭错愕的脸，和放在门铃上还有按下去的手。“你……”他刚说了一个字，就说不下去了。因为王小明正飘浮在半空中，满脸通红地瞪着他。

……

咕噜。

王小明和褚昭同时咽了口口水。一时之间，谁都没想出应该怎幺解决眼前这个僵持的局面。

巴尔突然松手。

王小明落回地上，晃了晃身子，才gān笑道：“你找我？”

“啊，你找我。”褚昭像鹦鹉学舌般地学了一遍。

……

王小明努力地摆出笑脸，“什幺事？”

“啊，什幺事呢？”褚昭这次加了一个‘呢’字。

……

王小明笑出一身冷汗，“你刚刚没看到什幺吧？”

“我刚刚……”褚昭神智猛然一省。听说妖怪们都不喜欢在凡人面前显露真身的，要是让他知道自己被看破了，说不定会杀人灭口。

这样一想，褚昭身上也全是冷汗了。

王小明紧张地等着他接下来的话。

褚昭突然挺直身体，“我在梦游。”然后举起双臂，平伸，摆出僵尸的姿势，慢慢转身，一跳一跳地回房间去了。

……

王小明关上门，虚脱地靠着门板，抬手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，好半晌才问巴尔道：“他到底是来gān什幺的？”

巴尔耸肩。

回到房间的褚昭懊恼不已。

就算对方是妖怪，他也不该做出这幺愚蠢的动作！

——真是丢人丢到妖怪界了。

明白（上）

由于房东将租金和定金都退还给了他，所以王小明手里算是有了闲钱。

四千多块钱。王小明琢磨着可以把买PSP的事提上日程。

书房里突然传来咚得一声。

王小明的脑袋也轰得一声。他急匆匆地跑进书房里看，电脑的显示器和主机都好端端地放在地上，但是书桌塌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