许亦北也不知道自己后来是怎么躺去床上的, 房间里一直没开灯,外面卫生间里水声“哗哗”在响。
是应行又去洗澡了。
他躺着都还不平静, 心跳得像擂鼓,一呼一吸的,又急又重,一翻身,埋头在床上,嗅到床单上有股晒过的味道,居然还真是新换过的,深深闻了一下,感觉有应行身上的味道,再闻一下,觉得好像又是自己身上的味道。
操, 一个地方洗的澡, 又被他刚才摁着“折腾”了一通,能没味道吗?
正埋头在床上胡思乱想, 听见房门开了。
应行进来的声音很轻, 大概是怕把贺振国和吴宝娟吵醒,门“嗒”一声关上, 紧跟着身后的床上一沉,在他旁边躺了上来。
床不大不小, 一个人嫌大, 两个人嫌挤。许亦北感觉他那两条长腿就贴着自己, 悄悄翻身侧过去, 应行忽然伸手从背后抱住了他, 往怀里一拖。
“还没睡?”
许亦北后背一下撞进他胸口, 喘口气, 低低说:“你他妈睡得着啊?”
应行呼吸缭在他后颈:“睡不着,不然还能去洗澡吗?”
“……”许亦北心里又在快跳,手腕被圈住了,应行抓着他手腕在揉,之前就是抓着他这只手逞凶作恶的,想想头皮又要麻了。他在黑暗里眨了眨眼睛,小声问:“你……刚才为什么突然停了啊?不难受?”
他停得真挺突然的,就是当时抓着他的手特别使劲儿……
打住!许亦北一想起来又要喉咙发干了,都后悔了,问这干嘛?
应行在他背后笑一声,气闷似的:“谁让你还没真到成年呢,想想还是得忍着点儿,不然让你觉得我是个流氓怎么办?”说着话,故意在他后颈蹭了一下,声音更低,“你说难不难受,难受得要命,迟早让你感受一下。”
“我操。”许亦北听不下去了,浑身发烫,转身就压住了他,抱着他脖子一勒,又低又快地说,“你这还不叫流氓?”
应行抱着他一用力,翻身压回来:“我要是,你还能这么好好躺着?”
“……”
应行对着他脸,一呼、一吸,忍了忍,又侧躺了回去,抱着他拽回怀里,腿往他腿上一压,不让他乱动,压着喉咙说:“快睡,不然真别想睡了。”
许亦北下意识咽了咽喉咙,感觉后颈一阵一阵都是他滚热的呼吸,强行压着胸口剧烈的起伏,窝着不动了。
迷迷糊糊的,真就这么睡着了。
不知道过了多久,外面隐隐约约的有说话声,还有光照在眼皮上。
许亦北睁开眼睛,发现天已经亮了。
身上盖着被子,他翻个身,应行不在床上。
外面是贺振国在说话:“他还没起呢?要不要叫他啊?”
应行说:“等会儿我去叫。”
许亦北马上掀开被子坐起来,往身上穿衣服,刚下床,房门被推开,应行走了进来,眼睛看着他,脸上笑了一下。
“早啊。”
许亦北一对上他视线就目光飘了一下,忽然那样亲近过了,连感受都不一样了,往外看一眼,贺振国在客厅里忙着收拾东西,转头又看他,一本正经地说:“早。”
应行走近,在床尾地上捡起他的外套,抛给他:“新年第一天就这么一句?”
许亦北一把抱住,准备出去洗漱,走到房门口,又退回来两步,伸出手臂勾着他脖子一拉,凑到他耳边说:“新年快乐。”
应行偏头看他,挑了下眉。
许亦北手一松,转身就出去了。
贺振国跟他打招呼:“起了啊,快去洗漱吧,牙膏毛巾都给你准备好了。”
“嗯。”许亦北穿上外套,低头进了卫生间,关上门,抬头看进镜子里,才看见自己嘴边带着的笑,一手扶着洗手池,一手掀开水龙头,先捞了把凉水拍了拍脸,吐出口气。
完了,突然觉得自己还真是栽进去了。
吴宝娟很快也起来了,贺振国收好了东西,又张罗着让她吃早饭,随时准备出门。
许亦北拉上外套拉链,走到门口,看见应行站在那儿拿着手机在翻备忘录,扫了一眼,又是在算账。
应行看他出来就收了手机,转头看着他,似笑非笑的。
笑什么啊,不就祝你一声新年快乐,笑到现在了。许亦北故意问:“还缺多少?”
“钱的事儿你就别问了。”应行收起手机,往门里看一眼,抓着他手往跟前拽一下,“一起去。”
许亦北还在想怎么开口跟着去呢,他先说了,那正好,回头看贺振国扶着吴宝娟出来了,赶紧又抽回手。
应行过去帮忙扶了吴宝娟,带她下楼。
许亦北跟着,到路上先拦了辆车,搭手把吴宝娟送进去,才跟着上车,和应行一左一右陪她坐在后座。
“去医院了能好吗?”吴宝娟手里拿着个大白兔奶糖捏来捏去,像紧张一样。应行说:“你乖乖听医生的话就能好。”
吴宝娟额上挤出皱纹:“那我去了就看不到你了。”
“我去医院看你啊。”应行笑了笑,“手机带了吗?有事儿就给我打电话,按1就能打出来了。”
吴宝娟好像放心了,点头说:“带着了。”又拉一下袖口给他看,“手表我也带了。”
“嗯,那就好。”
吴宝娟转头看许亦北:“北北,你也来看我啊?”
许亦北点头:“我也来。”
贺振国在副驾驶座上安慰她:“放心啊,我们都在呢,你好好看病。”
吴宝娟放心了,剥了糖递给应行。
应行接了,手臂从吴宝娟背后伸出去,捏着那块糖,在许亦北侧脸上刮了一下。
许亦北扭头看他一眼,眼皮一跳,又来?悄悄看一眼前面的后视镜,转头抓着他手一咬,把糖含走了。
应行手收回去,坐正了,什么都没干过一样。
去的是城里最好的医院,下了车,贺振国扶吴宝娟去做检查,应行去办手续。
许亦北看应行对这儿特别熟悉,明显不止来过一回,就知道他肯定做过很久的准备了。
连贺振国都是收好了换洗衣服来的,这是连住院治疗的打算都做了。
果然,收治医生说要住院。
忙忙碌碌几个小时,总算办完了全部手续,贺振国带着吴宝娟一起去了住院部。
许亦北把人送进去,居然没看见应行,转头出来,一直到了医院大门外面,才看到他站在路边,嘴里叼着支烟,已经烧了半截。
他走过去,踢踢他脚:“干嘛呢?”
应行转头看他一眼,扯了下嘴角:“我早就想把她送来治了,真到了这一天又有点儿担心。”
许亦北看看他脸,声音低了点儿:“担心她好不了?”
应行咬着烟嘴,绷着下颚,好一会儿又笑了下:“不管怎么样都得治,担心也没意义。”他把烟捻了,伸手过来拉他一把,“走吧。”
许亦北刚跟着他走出去,冷不丁看见前面咋咋呼呼过来的一辆电动车,马上挣开手,往旁边走两步。
应行已经站下来了。
“应总!”杜辉开着小电动冲过来,后面坐着大华,两个人刚停下就在打量许亦北,看看他,又看看应行,就差把“你俩怎么又在一块儿”写脑门儿上了。
应行抢先问:“你们来这儿干什么?”
杜辉说:“今天早上我打电话给你舅舅,还想去你家拜个年呢,结果听说你舅妈要来治病了,这不得过来看看?大华正好还有事儿找你。”
“已经住院了,下回来看吧。”应行看大华,“什么事儿?”
大华瞅着许亦北呢,看了好几眼,才从车上下来,故意说:“咱们聊点私事儿,是不是得回避一下?”
应行不耐烦:“回避什么,这儿又没别人,随便说。”
“操?”大华又看一眼许亦北,这不是别人?
许亦北站旁边,看他们一眼,也不参与,就在旁边听着。
大华又在俩人身上来回看了两眼,才说:“你这不是送你舅妈住院了吗,我估摸着钱肯定不够用,来给你提供赚钱机会的。”
应行说:“说说看。”
大华从口袋里掏出张叠着的海报递给他:“有个比赛,网络安全的,奖金挺多,我琢磨你刚好精通,不参加可惜了。”
许亦北不禁看了过去。
应行打开那张海报看了两眼,又折回去:“这是大学的比赛,你叫我参加?”
“上回咱们一起打篮球赚钱的那几个大学生你还记得吧?就跟我同校的那几个。”大华说,“我跟他们几个组队,刚好缺个人,你来了就领头。放心,谁技术牛逼听谁的,我们都没意见。得奖了大头也是你拿,稳赚不亏。”
应行好笑:“说得跟他妈已经得奖了似的。”
大华愣了愣:“你还犹豫啊?钱真的很多啊!”
杜辉也说:“我操,应总,我也看到了,五位数起步的!要是赚到了你就够给你舅妈看病了,都不用到处赚钱了。”
应行拿着那张海报,转头朝许亦北看了一眼:“你说呢?”
大华和杜辉同时看过来,擦,问他干嘛?
许亦北被几双眼睛盯得眼珠动一下,当做不在意似的,淡淡说:“挺好的啊,你电脑玩儿得好为什么不参加。”
应行想了想,把海报塞给大华:“那就这么定了吧。”
大华眼神怪异地看看许亦北,这他妈什么情况?
“你们聊吧,我先回去了。”许亦北看这俩人暂时也没走的打算,两手插兜,看一眼应行,先到路上走了。
大华立即问应行:“他怎么老跟你待一起?”
应行看着许亦北走远了,回头对他说:“以后对他客气点儿,他成不了你情敌了。”
大华莫名其妙:“你这么确定?”应行提一下嘴角:“确定,我还可以打包票。”
大华:“……”
许亦北回了公寓,手机上收到条消息,方女士发过来的。
他们已经一起出去度假了,去了国外,今天刚走。
方女士在微信里叮嘱一大堆,还叫他过年多跟朋友聚聚。
许亦北拿着手机拧拧眉,多好的机会,本来刚好可以跟应行一起,结果又撞上那两个。
算了,他回头进了房间,拿了卷子出来,自己刷题吧。
还没两个小时,手机在口袋里振了,他做着道数学题正烦,拿起来,看见那个人民币头像,点了接听:“聊完了?”
应行没回答,在电话里直接问:“在公寓里?”
“嗯,怎么?”
“开门。”应行说。
“嗯?”许亦北愣一下,忽然反应过来,站起来就出了房间,到了门口一把拉开门,应行就在门口站着,刚挂了手机。
他另一只胳膊里夹着几本书,还带了自己的笔记本电脑,踢踢门:“让我进啊。”
许亦北让开,看着他:“你特地带东西过来的?”
应行拿了东西在茶几上一放,扔了个坐垫在地板上,坐下说:“把他们支走了,回去拿了东西就来了。”一个人待着哪有两个人待着有劲儿。
许亦北嘴边一扯,回了房间,很快把自己的卷子和笔也拿了过来,放个坐垫在他旁边,坐下来一起做。
“这题给我讲讲。”刚好那个数学不会,他把卷子推过去。
应行拿了看一眼,顺手就把自己做的卷子推过来了:“这几题交给你。”
许亦北说:“一道数学换一道英语,等价互换。”
应行看他:“那还要我给你钱么,你以前可是给钱的。”
许亦北“嗤”一声:“都要去比赛赚钱了,还有钱给我?”
“没钱,”应行转着笔,盯着他,“只有人。”
许亦北对上他眼神,在底下踹他一脚:“操,快学!”别他妈再勾他了!
应行提着嘴角,逗够他了,低头去给他看题。
许亦北看了看他带来的那些书和卷子,还有电脑,好像有点儿多,看了看他:“你这短时间也做不完吧?”
应行掀眼:“我也没说短时间就走啊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