又在图穷匕见了是吗
郁星禾跟桑取容一起在群里聊了好一会儿,郁星禾突然想起来让厨房做的小布丁,放下手机要去取。
“我没跟他们说送上来。”
桑取容拦了一下:“我去吧。”他说,“正好取我的早餐。”
“让厨房给你煮了点醒酒的东西,你记得拿。”郁星禾说着,摸了摸鼻子,“不过就是味道……”
桑取容摇头:“没事。”
他下了楼,刚出电梯,就碰见端着餐盘准备上楼的管家赵叔。
“桑少爷醒了?”赵叔笑道,“昨天桑少爷喝醉了回来,可把大少爷急坏了。”
桑取容敛眸笑道:“是我不该喝酒的。”
“诶,不至于。”赵叔道,“昨天高兴的日子,一时贪杯也正常,只是桑少爷的身体……”
桑取容难得有些尴尬,但好在看样子,郁星禾是没把他只喝了一杯倒事告诉别人了。
“我知道的。”他说,“遵医嘱,以后不喝了。”
赵叔眉开眼笑:“咱们大少爷那么在意桑少爷的身体,桑少爷跟大少爷情同手足,我这把老骨头看着,也开心啊。”
桑取容下意识多看了一眼。其实赵叔也不过五六十,头发乌黑油亮,也算浓密,整个人精神好,看起来也就四十来岁。
赵叔看见桑取容的目光,不好意思道:“我这头发啊……染的,还植了发呢!”
他说:“我以前啊,三四十的时候就秃顶了,地中海呢。那会儿还在郁家老宅,大少爷也还小……”说着说着,赵叔笑叹了一声。
“我记得,大少爷那会儿才小学,刚从老先生身边接来,见到我之后,偷偷把我拉到一边,问我,在郁先生身边做事是不是特别累,否则怎么连头发都没了……哈哈。”
桑取容轻笑:“星禾哥……小时候就这么会说话。”
赵叔感慨,想继续说什么,最后还是含笑摇头。
“我去一下厨房。”桑取容说,“布丁放这里,我等下一起带上去吧。”
“好,我推桑少爷去吧。”赵叔说。
桑取容失笑:“还不至于醉驾,赵叔。我自己去就行。”
赵叔笑道:“行,行。那我就去浇花儿了。”
桑取容推着轮椅往厨房去,目光突然瞥见廊厅的垃圾桶,顿了一下,靠过去。
垃圾桶里面的东西被他看了个清楚。
桑取容瞳孔一缩。
里面赫然是一个只有脑袋的可爱小狗,看样子是从摆件上摔断了的。
“赵叔!”桑取容抬高声音喊住还未走远的管家,“这个东西……哪里来的?”
他又问:“是不是从外面来的。”
管家愣了愣,显然犹豫了一下才说:“是,昨天大少爷回来拆了个快递……里面就是这个东西。”
紧接着他又说:“但大少爷……其实不让我跟桑少爷说。”
桑取容垂眸。
赵叔问:“桑少爷认识这个东西?”
“认识。”桑取容轻声说,“星禾哥昨天没被吓着吧?”
“这……”赵叔为难,“要不桑少爷还是亲自问大少爷吧,实在是……”
“我知道了。”
桑取容谢过赵叔,端了早饭和郁星禾的布丁上楼。
推开卧室门,桑取容就看见窝在床上的郁星禾,像只偷懒犯困的猫一样蜷着,捧着手机乐。
看起来不像是被吓到过的样子……桑取容心里松了一些。
“星禾哥,来吃吧。”他过去把布丁放到床头,郁星禾闻着味儿就一点点挪了过来,眼神还不肯从手机上移开。
“小桑同学,看群。”郁星禾憋着笑。
桑取容弯了弯眼睛:“好,马上就看。”
郁星禾嗯嗯两声,吃了一口布丁,微微皱眉。
“不合口味?”桑取容问。
“没你做的好吃……”郁星禾嘟囔,又说,“不过咱们小桑同学前途远大着呢,可别真去了什么新东方……”
桑取容轻笑:“行行出状元。”
郁星禾看他一眼:“真那么喜欢做饭啊?”
“喜欢给星禾哥做。”桑取容说。
郁星禾乐了一下,在床上翻了个身道:“嘴好甜啊小桑同学。”
他手背垫在半边脸下,眼睛滴溜一转,望着他问:“是不是有话要说啊。”
桑取容垂眸笑道:“星禾哥这么了解我。”
“那是呢!”郁星禾有些得意,说,“什么事儿,问吧,你哥我知无不言,言无不尽!”
桑取容乌黑的眸子看着他:“星禾哥,昨晚回来……是不是拆了什么快递。”
郁星禾明显顿了顿。
他轻轻“啧”了一声,嘀咕:“不是让赵叔把东西处理掉了吗……”
桑取容眸中闪过了然。
赵叔是这么多年的专业管家,不会犯这种小错误,他早上之所以能在路过的垃圾桶里看见那东西……想必是赵叔刻意安排的了。
头一回,桑取容被人摆了一道却没有什么气。毕竟赵叔这么做,也是为星禾哥着想。
“星禾哥最近买东西了?”桑取容问。见郁星禾摇头,他微微皱眉,“那怎么拆来历不明的快递……”
郁星禾扁扁嘴:“怎么过了个十八,还训起你哥我来了……”
他说:“那个快递上面写着生日快乐嘛,我就想着可能是你以前的朋友送的,快递袋子脏的很,我打算把袋子拆了,里面的盒子给你放床头,让你今天早上一醒来就能看到来着……”
桑取容垂眸:“除了那个摆件,里面是不是还有别的东西?”
郁星禾连连摆手:“没有没有……”
桑取容轻轻看他,眼底含着笑:“肯定有的,不然星禾哥不会把那个摆件扔掉的。”
郁星禾眼神飘忽:“我觉得断掉的狗头不吉利不行么……”
“星禾哥不是会随便糟践心意的人。”桑取容说。
郁星禾被夸得又有些开心,想了半天还是开口:“好吧,里面确实还有一只死老鼠。”
他话说的随意,却让桑取容瞳孔一缩。
桑取容眸光闪烁片刻,黯淡下来。
“……抱歉,星禾哥。”
郁星禾看他:“你道什么歉啊?不关你的事。”
“你该不会是说那个老鼠吧?”郁星禾笑笑,“我小时候在我姥爷那边,村子里,见过的老鼠耗子不知道多少了,还抓过呢!”
虽然最后也被姥爷抓住揍了一顿就是了。
“小桑同学,我是哥哥,我不怕这些的。”他伸爪子拍拍桑取容肩膀,“倒是你,是不是惹了什么仇家啊……”
桑取容垂眸:“我大概知道是谁。”
郁星禾紧张起来:“谁啊?”
桑取容沉默片刻,抬眼笑笑:“不是什么有能耐的人,星禾哥不用担心。这种人不理他,也就消停了。”
郁星禾不大赞成:“你倒是宽容……”
桑取容说:“我记得星禾哥教我的呢。有时候要做个……小心眼子。”他弯了弯眼睛。
“你就是这么做小心眼的?”郁星禾瞥他,忽然心念一动,“该不会是你家那个弟弟吧?”
桑取容垂眸,没有否认。
郁星禾挑眉惊讶:“真被我猜到啦?”
“星禾哥聪明。”桑取容轻笑。
郁星禾当即愤愤道:“我真是后悔给他们那一个亿的生意!”
他看向桑取容,安抚道:“不过你也知道,最近那个生意的事儿好像突然出了问题,发展的前景不是很好了。”
桑取容轻笑:“是他们拿不住这个东西。”
“星禾哥给他们很好的机会,但他们端不住这个重量……”
也算罪有应得了。
郁星禾见他没什么太大的反应,放下心来,错开话题跟他聊起别的事。
一边聊,脑海里还一边想着昨晚看见那个快递时的场景。
从外表看是一个很正常的快递,上面又写着生日快乐,郁星禾让佣人把桑取容送回卧室以后,跟赵叔说说笑笑着就拆了。
那枚可爱的狗头是放在上面的,一挪开,就露出后面的脏东西来。
看见死老鼠的时候,郁星禾实打实吓了一跳,还好从小见过,胆子也大,倒是赵叔差点失声叫出来。
在那只死老鼠的衬托之下,那个可爱的狗头仿佛也沾染了些许恐怖,颈部的断口还蹭上了老鼠身上的血液,干涸地黏在上面,像是被人活生生斩断。
除了这两件东西以外,里面还有一张简单的卡片,上面张狂地写了一句“哈哈,生日快乐”。
当晚,郁星禾想了想,给那位原作者发了微信,从他那里问到了这礼物的主谋,就是桑取容家的弟弟,上次见过一面的桑顺泽。
郁星禾没想到他们同父异母的兄弟俩,关系已经差到这种地步。
他问作者,过年桑取容要是回了桑家,会不会还有什么剧情,作者说,除了一些对小可怜的折辱以外,没有什么伤筋动骨的。云淡风轻的话让郁星禾听得难受。
作者好不容易等到他的消息,跟他哭诉了好久自己没钱吃饭……哦不,升级系统,郁星禾又套了点别的话,才把抠门进行到底,给他转了一百块钱。
就当是买消息了。
跟桑取容聊了一会儿,陪这个细嚼慢咽的少爷把早饭吃完,郁星禾就钻回被窝说想睡回笼觉了,美名其曰,养精蓄锐。
临近年关,圈子里宴会一个接一个,哪怕郁星禾叫人推掉大半,也还有些非去不可的,今晚就是袁蔚家公司的晚宴,他总归还是要给好兄弟去撑场子的。
轻手轻脚关上卧室的门,桑取容把餐盘递给候在外面的管家赵叔。
两人在电梯前站着,之间谁也没有说话,电梯门开了又关,狭窄的空间内,桑取容轻声说。
“昨晚吓到星禾哥的人,我会处理的。”
赵叔一愣。
他本该怀疑,怀疑这个性格温和柔软的桑少爷是否能做到他说的事。少年就连说话的声音都是轻飘飘的,仿佛一缕无害的风。
可有那么一瞬间赵叔觉得,那不是一缕春风,而是冬日里冷峭的风刃。
悄无声息,却能一刀见血。
“赵叔。”桑取容平淡道。
“这件事的后续,就不用再让星禾哥费心了。”
赵叔看了他半晌,直到电梯在一层停下,电梯门打开,落在客厅的阳光涌入轿厢。
阳光落在少年精致却线条凌厉的下半张脸,将他黑夜般的眸子留在阴影中。
赵叔忽然明白了,为什么大少爷会那么坚定地认为,眼前的少年能够成为环彦的继承人。
聪慧、能力、手腕……
赵叔垂下眼睛:“大少爷把桑少爷当亲弟弟信任,我做管家的,肯定和大少爷一心。”
“桑少爷为大少爷办事,有什么需要的,尽管和我说。”
桑取容温和轻笑:“谢谢赵叔。”
辞别赵叔,桑取容先去了一趟厨房,叫来做甜点的师傅,让他以后不要再做布丁。
厨师有些为难:“可是大少爷特意吩咐下来,我们也不能不做啊……”
桑取容:“以后星禾哥要吃,你们就来找我,我做。”
厨师笑笑:“这不是麻烦桑少爷了。倒不如桑少爷把方子跟我一说,以后就不用桑少爷亲自动手了。”
桑取容没什么表情,淡淡道:“不用。”
厨师莫名打了个哆嗦,没敢再问。
布丁的事解决后,桑取容在一楼阳光房坐了一会儿,赵叔就过来提醒他车已经备好,准备去复健中心了。
开车的还是那个王姓司机,快到目的地的时候,远远的,王司机就眯了眯眼。
“诶,我怎么看站在门口的那个,那么像昨天的街头艺人呢……”
桑取容淡淡瞥了一眼:“大概是复健中心来的善人多吧。”
王司机哈哈大笑,觉得有道理。
下车后,桑取容没让王司机多留,帮他支好轮椅就让人走了。
他眉目冷淡地看了一眼作者。
作者登时眼睛一亮,窜了过来。
“桑取容,你来了!”他兴奋道,“怎么样?是不是我说的话应验了,啊?”
桑取容瞥见他手里拿着的、汉堡王的早餐,淡淡问:“昨天不是还没钱,今天就吃上这个价格的早餐了?”
作者哈哈笑道:“替人算命,卖了点消息。”紧接着他说,“不过桑取容,你不一样。你是天命所归之人,我给你做事,不要这些身外之物的。”
桑取容说:“正好,我也没有。”
作者一尬,旋即笑道:“你未来会有的。”
桑取容扫视四周,目光落在复健中心旁的一条小巷子,淡淡道:“去那边说话吧,不要惹人注目。”
作者看着乌黑的巷子,仿佛看见了自己金光闪闪的未来,连连点头。
十分钟后,桑取容擦了擦手,推着轮椅出了巷子,在复健中心旁的垃圾桶停留两秒,抬手把手里的纸团丢了进去。
印着汉堡王logo的雪白纸巾上,赫然沾着几道赤红的痕迹。
璋山别院。郁星禾睡得正香,微信叮叮咚咚响了好几下都没吵醒他,只有一条条消息提示冒出来。
【骗钱的老乡:我|操|他|妈的!桑取容是个疯子!!!】
【骗钱的老乡:老乡!!!他是个变态!!他是疯子!救救我。】
【骗钱的老乡:不,不。老乡。只有我能救你,我能救你!我们联合!】
隔了半分钟,三条消息依次被撤回了。
郁星禾不知梦见了什么,翻了个身,傻笑着咂了咂嘴。
“嘿嘿……你这小厨师,长得倒是标致……”
“小桑厨师……嘿嘿……布丁……”-
一转眼就到了大年三十,这些天郁星禾昼夜颠倒,白天睡觉,晚上去参加晚宴,跟红毛一起开摆,在宴会大吃大喝,碍于他往日的名声,倒也没什么人来打扰。
中午醒来,郁星禾躺在床上发呆,拍了拍自己的肚子喃喃:“小桑啊……给我把把脉,看我是不是……有孕了。”
坐在窗边看书的桑取容:?
最近他不常在楼下呆了,更愿意拿本书,在卧室陪着睡懒觉的郁星禾。赵叔知道郁星禾睡觉不老实,觉得有个人在旁边看着也好,心里更是欣慰。
桑取容过去,拎起郁星禾爪子,煞有介事地把了一会儿。
“回禀皇上,这脉象,看起来已有三个月了,这胎很稳,怕是不好减肥。”
郁星禾抽回爪子,幽幽缩回被子里。
“医术不精,拖出去斩了。”
桑取容轻笑:“都说千年修得共枕眠,皇上舍得我们上万年修来的缘分?”
郁星禾绷不住笑了:“老妖怪啊你。”
他掀了被子起身,撩起睡衣下摆看了看自己略有些明显的小肚腩。
桑取容本来默默移开视线,片刻却又侧头去看。
他的小动作被郁星禾恰好撞见,冷哼:“怎么了?嫌我胖了?”
桑取容笑容得体:“没有,星禾哥,我就是看看孩子。”
郁星禾把下摆一甩,随口道:“反正又不是你的。”
桑取容挑眉:“那是谁的?”
郁星禾:“不知道,我看看啊……”
他掰着手指头数了数最近参加过的宴会。
“袁蔚家吃了牛排,红毛家吃了黑森林和红丝绒蛋糕,寻思家喝了饮料,沈白……哦,可能是沈白的吧。”他说,“昨晚上去他家,本来不想吃那么多的,红毛非给我塞,说要替沈白吃回来他的那份,就吃得撑了。”
桑取容垂下眼睛,神色变了变。
没问出来的时候想逗人,真问出来了,听着这话他又心烦。
……什么沈白不沈白的。桑取容微微皱眉。
郁星禾拍着肚皮,试图用这种方式击退肥肉大军,一边随口说:“你不知道吧,沈白原先也是大少爷来着,他家比我家还牛,他又是独子,小时候比袁蔚还一本正经。”
桑取容微微抬眸:“星禾哥和沈医生……似乎很熟?”
“熟啊,小时候和沈白、还有另一个小伙伴玩过。”郁星禾说。这些记忆对原主似乎十分重要,即使最近几年脑子不好使,记忆零散断续,但小时候的一些片段反而更加清晰。
“不过后来,沈白高三的时候不知道干什么了,跟家里闹掰,断绝关系离家出走,这一转眼都七八年了,没回去过,沈伯父也就当没他那个儿子。”
桑取容神情微动:“沈医生高三那段时间没有去处,是和星禾哥住在一起?”
郁星禾摇头,笑道:“没有啊,去红毛家了。当时给初二小屁孩红毛当家教抵房租来着。”
说到这个,郁星禾眼睛一转,忽然想到什么。
“不过……小桑同学,你看你住在我这里这么久,之后还要继续住下去……这房租,怎么算呢?”
桑取容微微怔愣两秒,轻笑:“星禾哥想要什么,尽管跟我说就行了。”
郁星禾强调:“不是我要什么啊,你哥我什么都不缺,我只是觉得吧,沈白和红毛的方案不错,你觉得呢?”
桑取容歪头问:“星禾哥需要我做家教?”
郁星禾有些心虚,眼神飘忽几秒,乱七八糟地说:“你看,沈白那个水平,也就只能给初二小屁孩教教书了,但是咱们小桑同学这个天才小脑瓜,肯定能教更厉害的,对吧?”
桑取容弯着眼睛问:“星禾哥想学什么?我先去学,之后尽心尽力给星禾哥教。”
“我不是要学啊。”郁星禾振振有词,“这些东西我都学过了,只是我觉得你刚好需要,可以看看。”
“而且小桑同学,你知不知道有一句话叫,当你能够把知识教给别人的时候,才说明你真正理解了它。”
“嗯。”桑取容含笑点头:“星禾哥想让我理解什么?”
“等一下啊。”郁星禾摸出手机,搜了一下,生疏地念。
“管理学原理、线性代数,数据库应用,国际金融,货币银行学。”
他腼腆一笑:“这学期的话,就先这些。”
作者有话说:
小桑:又在图穷匕见了是吗^-^
星禾:你就说教不教吧。
小桑:师生play啊……也不是不——唔唔唔(被捂嘴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