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路上邢雅娴使出浑身解数,分别从侧方,正方,甚至身子不动头动来试图接近谢陵瑜,奈何孟毅反应极快,本着不让妹妹 “误入歧途” 的心。
两人一路上像极了斗鸡,你脖子在哪我在哪,你人在哪我跟到哪。
谢陵瑜仍是一副不动如山的样子,对发生的一切视若无睹,在两个人几乎要打起来了的时候,突然停在了一个卖精致物件的小摊旁。
身边两人暂时休战,邢雅娴一看那些小玩意,眼睛就亮了起来,随手拿起一个把玩,夸赞道:“好漂亮呀。”
那摊主笑眯眯的,一抬头对上谢陵瑜审视的眼神,他也不慌,视而不见垂头解答邢雅娴的问题。
谢陵瑜越看,越觉得哪不对,越看,越觉得眼熟,越看,越觉得这个人怎么那么像——之前买面具那小贩呢?
那小贩从容不迫,好像从来没见过他似的,还好声好气的道:“公子小姐若是喜欢,不妨挑上几件,咱们做小本生意的,价格自然也公道。”
说着,他冲邢雅娴笑道:“再说小姐生的美若天仙,就是将这小摊送与你,也是心甘情愿的。”
邢雅娴被夸的心花怒放,娇嗔:“还是个尽会花言巧语的。”
孟毅偷偷戳谢陵瑜,眨巴眨巴眼睛,意思很明显: 你不管管吗?
谢陵瑜瞪他: 我管什么,这该我管吗?
心里是这么回的,手上却拿起一个桃木剑穗,刻的是只小狐狸,瞧着憨态可掬,心下萌生出几分喜欢。
他问那摊主:“这个怎么卖?”
那摊主意味深长的笑了:“公子若喜欢,便送你了。”
孟毅大方的掏出银子放到小摊上,善解人意:“你也说了是做小本生意,我等不缺钱财,兄长喜欢,却也不喜亏欠。”
摊主看了看他们俩,稀奇道:“你兄弟二人感情倒是极好。”
孟毅骄傲的昂起头,被谢陵瑜用手压了下去:“家弟嚣张惯了,莫要见怪。”
他说着,将剑穗揣进怀里,状似漫不经心道:“我瞧摊主面善,颇有些一见如故,若是遇上了麻烦,可来谢府寻我。”
孟毅这次总算是聪明了一把,抬眼看了看仍然笑眯眯的摊主,察觉到其中的不对,小气的将那银子揣回兜里,一本正经道:“大家既然这么有缘,在下就不与你客套了。”
那摊主也不恼,邢雅娴听不懂他们打的哑谜,挑了把玉梳和一颗透明的珠子,孟毅那一锭银子到底是没保住,进了那小贩的口袋里。
几人又去绣裳阁挑了几件顺眼的衣裳,沿路经过滋阁用膳时,已经买了不少稀奇古怪的玩意了。小二带他们来到常去的雅间,三人说着近况,东拉西扯的耗去不少时间。
邢雅娴突然愁眉苦脸起来:“近日陛下要设宫宴,潭天寺的灯寂大师云游归来,说是要给他接风洗尘。”
谢陵瑜和孟毅对视一眼,觉得并不简单。
潭天寺是国寺,灯寂大师则是陛下钦定的国师,但以重戮那薄情寡义的性格,应该不会这样兴师动众才对。
看出他们的疑虑,邢雅娴压低声音道:“我听我爹说,这灯寂大师是借着云游四海的幌子去体察民情了,这次回来似乎带回来了个大消息,只是具体是什么个消息,我们一概不知。”
谢陵瑜了然,心道果然如此,这次的宫宴不出意外的话是有场好戏,想必是有什么事情,要借此来昭告天下。
孟毅和邢雅娴将此事当做谈资,说完一笑而过,谢陵瑜却沉下心来,总有种不好的预感。
他心里有事,一直琢磨着,直到他们满载而归,这才如梦初醒。
邢雅娴不舍的晃了晃他的衣袖:“云楼哥哥……”
谢陵瑜后退一大步,无奈道:“雅娴妹妹,莫要胡闹。”
邢雅娴眼里飞快闪过失落,却在下一秒扬起一个阳光的笑容:“谁要跟你胡闹,我走啦,下次见。”
谢陵瑜推拒的话被堵住,孟毅跟她挥手,这才揽着谢陵瑜进府,叹了口气:“走吧,她心里跟明镜似的。”
谢陵瑜心情复杂,皱着眉转身,蓦然,他目光猛的一顿。
谢府侧面不远处便是缘熙楼,而他侧头时却看见一人依着窗,慵懒的对他摆了摆手。
一袭白衣迎风轻动,一张清秀的脸上带笑,无声的对他做了个口型。
“艳福不浅呐……”
谢陵瑜看着他的口型,喃喃自语的道。
孟毅没听清,疑惑的看他:“什么?”
谢陵瑜低头笑了笑,合起折扇:“没什么,我说…… 我得躲躲。”
孟毅了然的往前走,一边还点点头附和:“确实,她既是知道你的意思,你便只能躲了。”
“哎,傻姑娘,天底下好男儿多了去了,怎么就看上了你这么个不解风情的。”
谢陵瑜斜眼看他:“是啊是啊,我们孟公子多识趣,天底下怎么就没个姑娘慧眼识猪,治治你这毛病。”
孟毅一下子就听出话中的玄妙之处,跳过去掐他脖子:“又折损我,你找打……”
谢陵瑜反手抵住他下巴往外推,分毫不让:“说的就是你,怎么,想打架?”
“我呸!”
两个人一路走一路闹,家仆们似乎习以为常,交换了个无可奈何的眼神,便看天看地,若无其事的各司其职。
傍晚,谢丞相一脸疲惫的回到府里,听说谢陵瑜今日出府逛街,便先去了趟他的院子。
谢丞相推门而入时,谢陵瑜正在看书。
他有些惊喜的起身:“父亲。”
谢丞相拍拍他的肩膀,示意他坐下:“紫州如何?”
谢陵瑜规规矩矩的坐下回答:“爹爹娘亲变化不大,如今出了趟远门,小二还是老样子,就是太玩心重。难民们都被安顿好了,孩儿走时他们还特意来送,我不放心…… 让小二帮忙看着,想来也不会有什么大问题。”
谢丞相静静的听着,眸子里闪过笑意:“可有累着?”
谢陵瑜摇头,腼腆道:“路途不远,孩儿也没有费什么心,怎会累着?”
说着,他自柜中拿出一盘棋和两个棋篓,将它们递给谢丞相:“这是我托人寻来的暖玉棋,父亲可喜欢?”
谢丞相爱下棋,自然是极为喜欢的,他爱不释手的摸了摸,就这么拿在了手上,不曾放下:“有你惦记着,为父很欣慰。”
谢陵瑜笑了笑,谢丞相把玩了一会儿,突然毫无预兆的开口:“最近怕又要生事,陛下这次设宫宴,摆明了是醉翁之意不在酒,我们虽不知道所谓何事,但多半不是好事。”
谢陵瑜凝眉道:“陛下此举,无非是昭告天下。”
突然,他脑内灵光一闪。
离重戮登基已有三年,会不会是…… 他想立后?
可这与灯寂大师又有什么关系?
谢丞相叹息一声,无奈道:“圣心难测,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