姜游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。
他唰得一下又把头扭过来,“什么?”
“我说对不起,”陈柏青又说了一遍,“昨天是我太过分了,你说得对,你也没真的做什么,我不该发这么大火。”
姜游都听愣了。
他狐疑地看着陈柏青,怀疑这人是打一棒子又想给颗枣。
这可不是他污蔑陈柏青人品,而是陈柏青过去就老干这事。
陈柏青说,“但我也是担心你,酒吧里鱼龙混杂的,你身边的孟扬也不靠谱,你要是真的遇到什么事,碰见什么乱七八糟的人该怎么办?”
陈柏青有心想要说服谁的时候,总是不动声色地循循善诱。
他一错不错地盯着姜游,收敛起昨晚戾气与暴躁,甚至称得上温和斯文,眼神里也只剩下关切。
姜游被看得有点心虚。
其实陈柏青这话也没错。
但他又不高兴地捶了陈柏青一下,“谁不靠谱了,我和孟扬哪个不靠谱,”他很不乐意,“你也是,别老对孟扬有偏见,他人很好的,我要真有什么他不会放着不管的。更何况我们两个男的,又不是未成年小姑娘,能出什么事情。”
陈柏青想,只怕孟扬自己就是那个危险。
他又不是傻子。
姜游一直遮遮掩掩,隐瞒着孟扬的性取向,但姜游不说,他就看不出来吗?
姜游又长得好看,讨人喜欢,万一两个人喝多了发生点什么……
陈柏青眼中划过一丝冷意,却又很快掩饰了过去。
他没提这茬,只是道,“他喝多了还怎么顾得上你?”
他轻声说,“我不是真的要管着你,你喜欢去酒吧,喜欢跟乐队演出都可以,但不要总夜不归宿,也不能真跟乱七八糟的人搅和在一起。我以前给你发过这么多病例,你不会忘了吧。”
陈柏青说到最后一句,忍不住加重了语气。
姜游一听,脸都气绿了。
陈柏青这王八蛋为了吓唬他,给他发过一堆梅毒患者的图片,吓得他连做三晚的噩梦,这还有脸提。
再说了,谁真就这么随便了?
他但凡是个能随便开房的人,还轮得到陈柏青给他当初恋?
姜游愤愤地剐了陈柏青一眼。
但这话确实是他昨天亲口说的,他自己也不太占理,姜游想了想,还是不情不愿地应了一声。
“知道了。”
陈柏青稍稍满意。
他说,“那就行,你出去跟我说一声,如果时间太晚,你又喝了酒,就喊我去接你。”
姜游听得脸色古怪。
这段话实在耳熟。
他隐约记得,他寝室长也是这样哄小女朋友的,出去玩一定要注意安全,随时给他打电话,他会来接。
连语气都跟陈柏青一模一样。
姜游抿了抿唇,心想,他现在是还在陈柏青眼皮底下,但等回了学校,他真在外边玩,陈柏青又能知道什么呢?
他总不能还跟恋爱时一样天天报备。
但陈柏青执拗地看着他,一副不肯善罢甘休的样子。
姜游没辙,心烦意乱地闭了闭眼,“行行行,知道了。”
陈柏青笑了起来.
姜游看着陈柏青,咬了咬嘴唇,心里其实也有话想问。
他想问陈柏青,你昨天生气归生气,能不能别总对我动手动脚。
咱俩现在这关系,你把我摁在床上摸来摸去,真的合适吗?
但他看着陈柏青一派清风明月的正经样子,提都没提起昨夜的混乱,他咬了咬舌尖,最终又没有问出来。
“抱够了没,”他没好气道,“还不放我下去。”
陈柏青从善如流地放开了他.
姜游今天没再出去,在家跟陈柏青待了一个下午,他自从寒假回来,还少有跟陈柏青这样和平的时候。
晚上也是陈柏青做饭,姜游今天就要去徐克齐的酒吧里打工,所以只简单做了两份面。
但是吃完饭,陈柏青却也要跟姜游去酒吧。
他振振有词,“我只是去看看你的工作环境,昨天我太着急了,那个徐先生对我可能也有点误会,正好跟他打个招呼。”
姜游狐疑地看着他,一个字都不信。
但陈柏青一本正经地看着他,漆黑如墨的眼睛,看着格外真诚,他又败下阵来。
“行吧行吧,你别捣乱。”.
陈柏青开的车,在路上他才跟姜游说,“我不会一直去盯着你的,只是今天去看看,明天我就不跟着了。”
姜游哦了一声,也听不出是高兴还是不高兴。
到了酒吧,这里还跟昨天一样热闹,姜游轻松在吧台找到了徐克齐,拍了拍对方的肩膀。
徐克齐一回头看是他,顿时笑了起来。
“来了啊。”
“晚上好,老板。”
姜游也笑眯眯开玩笑。
徐克齐眼睛一拐,又看见了旁边的陈柏青,他不太记得名字,但昨晚真是印象深刻。
“这……你哥哥也来了啊?”
陈柏青冲徐克齐点了点头,主动伸出手,客气道,“你好,昨天没来得及自我介绍,我是姜游哥哥,叫陈柏青。”
“你好你好。”徐克齐连忙也伸手。
陈柏青说,“昨天给你添麻烦了,不好意思。我以为姜游在外面喝多了,有点担心他,说话也冲点,抱歉。”
陈柏青他愿意展现出温文尔雅的时候,总是格外有欺骗性,真像个谦谦君子。
徐克齐也是个心粗的,立马把昨天那点尴尬抛到了脑后,“没事没事,担心弟弟嘛,能理解。”
陈柏青也算姜游半个“家长”。
哥哥管弟弟么,也是天经地义。
他又跟陈柏青保证道,“放心吧,我们这儿不是什么乌七八糟的酒吧,不会有那种乱来的人,酒水也肯定正规。姜游在我这儿上班没问题的。”
陈柏青对徐克齐印象还行,他又笑了声,“我很放心。”
他想讨人喜欢的时候总是很容易,没聊几句,就跟徐克齐聊起了摩托,他虽然现在不怎么玩了,但是对摩托的型号及保养还是如数家珍。
徐克齐顿觉找到了知己。
姜游在旁边听了一耳朵,全是他不太感兴趣的。
不过他今天是来上班的,也不是来喝酒的,看陈柏青居然能跟徐克齐相谈甚欢,他也放下了心。
他今天带了自己的吉他,随手谈了下试试手感,就拎着上台了。
酒吧里还有熟客上次见过他,还记得他,在台下挺高兴挥了挥手。
姜游笑起来,也挥挥手。
而他不知道,他一坐上舞台中间那把高脚椅,陈柏青的视线就追了过去.
姜游其实有点紧张。
并不是因为台下这乌央乌央的观众,他跟着自己的乐队,大大小小的演出也去过不少场,形形色色的人也打过交道,这样的小场面对他根本不值一提。
可偏偏今天陈柏青也在场。
他表演的这方舞台是侧对着吧台的,一抬头他就能看见陈柏青,衣冠笔挺,气质清冷,跟这个酒吧格格不入。
陈柏青总是没什么温度,看人的时候也缺少情绪,可他都不用抬头,就能感觉到陈柏青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。
黏着,滚烫。
他轻轻抬起眼,不出意外地跟陈柏青对上了视线。
其实陈柏青来看过他演出,是大二的事情,但那一回陈柏青临时有事,又被堵在了路上,赶到的时候他们演出已经快散场了,陈柏青只听见了最后两支曲子。
后来他们分手了。
他们乐队出了很多歌,都没来得及唱给陈柏青听。
包括他专门写给陈柏青的那一首。
他并不是专业作词作曲的,只能算个半吊子,跟在乐队里专职创作的左海洋身边学了许久,也只受了点熏陶,最后也磕磕绊绊录了一支单曲,还被左海洋笑话了许多次。
他还没有正式演出过这首曲子。
既然是给给陈柏青写的,陈柏青不来当第一个听众,就没有意义了。
他拨弄了下琴弦,台下已经有人开始鼓掌,他的手指修长白皙,长而有力,嘴角轻轻勾了下,抬起头对着台下笑,眼波流转,有种于不同于平日的风情。
“今天给大家演奏的是——《刻蚀》。”
他弹出了第一个音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