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别点火》- 第95章 难辞其咎(24)

第95章 难辞其咎(24)

许詹走进去以后,秦深一个人在外面站了许久。

他其实完全可以跟进去,许詹给了他门禁卡,他到现在也能出入自由。

但他站在原地,一步也迈不动。

跟进去了又怎样,许詹不想要他了,他再怎么死缠烂打,也不过是丧家之犬。

月光悠悠落下来,落在地上,像蒙了一层霜。

他后退几步,靠在自己的车门上,接近夏日的夜晚并不寒冷,夜风都带着一丝热度,但吹到身上,却像终年不化的山雪一样冷。

他想起前阵子跟Aurora出席活动,Aurora夹着烟,在露台上问他,“你真的不和你那位中国情人好好谈一谈吗,也许他也有苦衷。”

他那时候还沉浸在阴沉的情绪里,许詹这个名字像某种禁忌,是他人生里最难堪的一页。

“别再提他。”他警告Aurora,“不然就算是你,我也会翻脸。”

Aurora挑着眉看他,长发被风吹得有些散乱,她嗤笑了一声,把烟按灭在阳台的栏杆上,眉宇有些冷。

“随你吧,”她冷冷笑一声,“我只是看你那位宝贝像一件中国瓷器,不好好保管就要碎了的样子,怕你某天后悔。”

她说完这句话就走了,踩着高跟鞋,摇曳生姿,又卷入纸醉金迷的名利场,对每一个人微笑。

事实证明Aurora说的不错,他不到三个月就后悔了。

他千里迢迢飞回中国,找他像细腻的白瓷一样易碎的爱人,可是瓷器碎裂了就会有印痕,再怎么修复都回不到从前。

他想低头又怎样。

许詹已经不要他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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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想起许詹刚才流着泪的眼睛,跟他们三个月前分手的时候一样让人心碎。

许詹说,他跟那个名为夏余的人,一样只是虚假的婚姻。

就像他跟Aurora。

许詹还说,早在对他告白前,他就已经准备离婚了。

不管他们有过怎样不堪的谎言,可许詹对他的喜欢是真的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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秦深怔了怔,他下意识摸上自己的右手手腕,那里曾经有一串碧绿的翡翠手串。

是来自许詹祖母的馈赠,要留给许詹心爱的伴侣。

他后知后觉地感觉到,他身体里某部分像是也跟着许詹一起碎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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整整一晚上,许詹没睡好,一闭上眼就是秦深看着他的样子。

第二天他照常起床上班,却一推门就注意到门口放着什么东西。

他脚尖迈出一步又停住,低头看了一会儿,俯下身把东西捡了起来。

放在他门口的是一个小礼盒,打开以后,里面放着一个小美人鱼的雕像。

灰扑扑的,青铜的颜色,小美人鱼坐在岩石上,垂着头,长长的头发像海浪一样,哀伤得像再也不会笑起来。

许詹轻轻皱了皱眉头。

他当然猜的到在他门外放这个小雕像的人是谁。

他只给过秦深自己的门禁卡,甚至,他在秦深离开以后,连密码锁都没有换,只要秦深愿意,大可以闯进来。

但他知道以秦深的心高气傲和人品,不屑于做这样的事情。

秦深虽然在感情上伤害了他,但从来不是个坏人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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许詹转动着这个小雕像,心想这算什么呢,给他的分手礼物吗?

但礼盒里除了这个雕像什么也没留下。

他猜不出秦深到底什么意思。

最后他只能把这个小美人鱼放进了口袋里,拎上公文包,匆匆去上班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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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连几天,许詹都没再见到秦深。

想来也是,他话都说到这份上,秦深说是爱他,却也不至于非他不可,好聚好散,总归还留下一点体面。

只有那个小美人鱼雕像还留在他的桌上,他不知道出于什么心态,没有锁进不见天日的柜子里,就摆在窗台下,一抬头就能看见。

他其实隐约知道秦深为什么会留下这个。

在他们没有分手的某天,他们去听音乐剧,剧目就是小美人鱼。

他很喜欢,秦深却兴致缺缺。

“不喜欢吗,”出了剧场后,他轻声问秦深,“是太无聊了吗?”

秦深摇摇头。

把刚才排队买的奶茶插好吸管递过来,在许詹脸上贴了一下。

奶茶是热的,微烫,许詹不由缩了下脖子。

“我只是不喜欢小美人鱼,”秦深说,“太傻了,为了一个见过一面的人从深海里游出来,命都没了,还要爱他。大家当然都喜欢小美人鱼来爱自己,天真,好骗,一心一意,哭起来说不定还会掉珍珠。可谁会当小美人鱼。”

大家都只想当被爱包围的那个人。

却吝啬付出真心。

许詹抿了抿唇,“你说的也有道理。”

他喝着秦深给买的奶茶,跟秦深牵着手走在下过薄雪的街头,与任何一对普通的恋人别无二致。

可是走了一段路,他轻声对秦深说,“但我还是蛮喜欢小美人鱼的。”

秦深停下脚步,回头看他。

许詹有点不好意思,一个快三十岁的男人,还在讨论童话故事。

“傻是傻了点,但就是因为大家都想当王子,小美人鱼才显得珍贵。”他对秦深笑了笑,“总有人当先付出爱的那个吧。”

小美人鱼游上来的时候可能就知道这个结局了,可她还是走到了岸上。

她当然可以选择刺进王子的心脏,可是她还是扔掉了匕首。

愚钝,天真,好骗,可如果她真的刺穿了王子的心脏,她就不是小美人鱼了。

秦深面色古怪地看着许詹。

“呆子。”

他突然低声说了一句,抬手在许詹头上按了一下,又揽着许詹走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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许詹望着这个小美人鱼发呆。

他想,秦深一个人去了北欧吗,去看了小美人鱼的雕塑吗?

小美人鱼成百上千年地眺望着海的另一边,多少情侣去看过她,说过不变的情话又最终分手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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上课的时间到了,许詹收拾了教案和书本,走去上课。

但是他走进教室,一抬头却愣住了。

他教的这门课是中国古代文学史,学院里的必修课之一,底下的人挤挤挨挨,占满了一间大教室,逃课率向来很低。

但是隔着无数张或熟悉或陌生的脸,他一眼看见坐在最中间一排的秦深。

像他曾经最异想天开的白日梦。

秦深穿着宽大的白色T恤,脖子里垂着一个打火机造型的链子,像一个普通却又英俊张扬得过分的大学生,坐在他的教室里。

可他看着就跟这群青涩的学生不一样。

即使收敛了浑身的嚣张气焰,但是名利场里滚出来的气质,坐在大学校园里也不会显得人畜无害。

许詹差点掰断了手里的笔。

他有一瞬间的惊慌,手里的花名册都差点掉在地上。

他不知道秦深怎么混进来的,他差点忘记了身为一个老师的职责,所有学生都变成了一阵若有若无的白烟,只有坐在最中间,那个直勾勾看着他,却又神色淡淡的年轻人是鲜活的,明亮的。

许詹愣在那儿许久,直到上课铃声响起他才回过神。

他是来上课的,上百个学生望着他,他不管与某个人有怎样的私情,都不能扰乱自己的工作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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这是许詹上过最难熬的一节课。

五月份了,窗外的鸟鸣声明显多了起来,树上发出翠绿的枝芽,玉兰花开得已经快要落了,只有几盏还留在枝头。

上课内容明明都是许詹滚瓜烂熟的,课件也熟悉到不能再熟,他却还差点出错。

跟平常惯常打瞌睡的课堂不一样,底下的学生不少都在认真听讲,除了学生本身认真以外,也因为许詹一直是文学院最受欢迎的老师之一。

秦深就注意到他前方的女生,关掉声音与闪光灯,偷偷拿手机拍了几张许詹的照片。

他从来没见过许詹上课的样子。

温润优雅的老师,戴着度数很浅的眼镜,眼眸像水一样清澈,一丝不苟的白衬衫,袖口露出一截细腻的手腕,并不怎么笑,声音却轻柔和缓。

秦深十分理解这些学生躁动的春心。

但又很难不生出醋意。

这个人明明是他的,有这些兔崽子什么事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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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把笔在手上转了个圈,不自在地动了动。

他这几个月堪称禁欲,乍然望见许詹这一面,白皙如玉的脸都染上了几分薄红。

他不是来听课的,笔记一个字没写,视线直勾勾地跟着许詹转来转去。

离开的这几天,他是飞去国外处理了一点公司的事情。

短短几天没见,他只觉得分外想念许詹。

但他这么大一人往教室中间杵着,也实在惹人注目。

旁边的女孩子以为他没带书,好心地往他这儿推了一推。

“你还是记下笔记吧,许老师期末考试还是蛮严格的。”

秦深瞥了她一眼,说了句“谢谢”,身体却没动,依旧坐在原地。

但他看见那翻开的书上,最下方是几句古诗。

他中国古代文学当然不怎么样,但那几句诗他正好认识。

有匪君子,如切如磋,如琢如磨,瑟兮僴兮,赫兮咺兮。

有匪君子,终不可谖兮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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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不由垂下眼,在心里琢磨这几行诗,又抬眼去看讲台上的许詹。

古人说得多对。

他见过许詹这样的君子,又如何忘记,如何放手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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好不容易熬到下课,许詹收拾好东西,头也不回,几乎像逃离教室。

走廊里的学生挤挤攘攘,正好是快到中午的点,人格外地多。

许詹被一个走得太快的学生撞了一下,那学生没注意,他手里的书却噼里啪啦掉了一地,连眼镜也歪了一下。

许詹蹲下身想要捡,却有一只修长白皙的手先他一步捡了起来。

他抬起头,看见了秦深没什么表情的脸。

熙熙攘攘的教学楼走廊,学生们边走边聊天,叽喳得甚至有些聒噪,把走廊占得满满当当。

秦深生得高大,体态却修长,站在他面前,像一道屏障,把他与嘈杂的人群隔了起来。

那几本书又回到了他手里,而秦深伸出手指,一抬,帮他扶正了眼镜。

“许老师。”

他听见秦深叫他,像分开这三个月里无数次的梦境里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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直到旁边的学生投来诧异的目光,许詹才如梦初醒,头也不回地继续往前走,而秦深一路跟在他身后。

一直到走到某条林荫道上,许詹才停下脚步。

他扭头看向秦深,语气严肃,“你为什么会在这里?”

秦深像是早就预料到了,晃了晃手上的旁听证。

“我来当你的旁听生。”

荒谬。

许詹一脸莫名,秦深好好一个常青藤大学的毕业生,学的也是通信与媒体研究,跑来旁听他的课能学到什么,可真是抬举他了。

“是我上次说的不够清楚吗,”许詹语气里不由带上些急躁,“我们分手了,我也不想跟你再纠结谁对谁错,我只想……”

但他话还没说完,就被秦深打断了。

“我知道。”

秦深望着他,脸上出现一丝痛苦,却又转瞬就隐藏起来。

“你说得很清楚,我都听明白了,你不想要我了,不会跟我去北欧,也不想和我结婚了。”

他说出这几句话的时候,很难过,这都是许詹曾经给他的承诺,可现在许詹都收回去了。

但他又抬起眼,认真地看着许詹,“可我还不想放弃,我想追你一次,许詹,你别当小美人鱼了,我当行不行?”

他当那个扔掉匕首的人。

随着太阳化为泡沫也没关系。

一生就爱这一次,受伤了也无所谓,总好过什么也没努力。

他望着许詹,眼神诚恳,二十二年来第一次学会了谦卑。

秦深其实不会追人,没追过,但他是个无师自通的钓系。

之前总有朋友猜测,夏余跟许詹但凡有个1,就没陆昭和阮森什么事了

其实不会的

因为许老师他就喜欢钓系小狼狗,又野又性感。

夏余呢,他就喜欢成熟渣苏款。

所以就算不撞号,他俩的审美口味也融不到一起。

真要论起来,隔壁《你克制一点》的季医生,倒是可以陪许老师聊聊年下小狼狗的好…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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