又好气又好笑。
宁笙啪嗒一声把小书包上的挂件摘了,扔进小魔王手里。
刹那间,小魔王那眼睛都快冒激光了。
“哎,这怎么好意思呢?”徐岭边说边把挂件往口袋里揣。
慢一秒都怕宁笙不给了。
“……丑死了,我本来就要扔掉的。”宁笙冷着脸说。
徐岭雀跃:“我给你当垃圾桶!”
徐岭把自己晾在他的轮椅扶手上,拨弄着他腿上的那把糖,“这个红的是苹果味,蓝色是蓝莓,黄的是梨子,很好吃的。”
徐岭:“你喜欢什么颜色?”
宁笙一个都不喜欢。
他的零食都是护工精选的,价格昂贵不说,还会看成分配比。
这些粗制滥造的街头小零食不管是上辈子还是现在,他都没尝过。
但小魔王显然看不懂拒绝。
“给你个迪迦同款色。”徐岭在自己裤子上用力擦了擦手,剥了个红的,往他嘴里塞,手劲还不小。
宁笙猝不及防被塞了口糖。
“我没想吃。”他觉得没面子,“是我让着你,知道不?”
“太好了,那你多让让!”小魔王说。
廉价的苹果香精味道过后,是一阵沁人心脾的酸甜味。
宁笙:“?”
就……还有点好吃。
“也就那样。”他说。
“不,你对这糖一无所知。”徐岭说,“你咬一咬,有夹心呢。”
宁笙咬了,QQ弹弹还拉丝,粘歪了他一颗乳牙,他想哭。
小魔王那边,已经帮他拉开了小书包的拉链,把糖一股脑全撒了进去。
“咦,你的书包好香。”徐岭把脑袋插进了书包里用力吸。
“……我刚那样吼你,你不生气?”宁笙问他。
“嗯?”徐岭把头拔出来。
宁笙:“?”
徐岭拍拍他的肩膀,示意他看自己。
徐岭深吸了一口气,对着旁边的淀粉肠摊位大吼:“阿姨!太抠了!下次再不多刷点酱,我们中班的都不来买了!”
树林中惊飞了一串麻雀,阿姨手一抖,掰断了一根火腿肠。
宁笙:“……”
“这才叫吼。”徐岭转过头,骄傲地说,“你那不是。”
“你说话像蚊子哼哼。”徐岭说。
宁笙:“……”
啊对对对,我蚊子哼哼,你蝗虫过境。
“问题不大。”徐岭说,“你多哼点,我听得见。”
宁笙怔了怔。
小魔王真是,给点儿阳光就能灿烂。
合着他上辈子跟徐岭当同学时,是一点光都没给啊。
“小少爷?”护工的声音传来,“今天怎么没在教室里等呀?”
宁笙压平了嘴角,微微昂起头:“因为……教室里闷。”
“走吧,我们回家。”护工推上他的轮椅,往停车的地方走。
宁笙回头,徐岭冲他疯狂摇手,歪着头,还指了指自己上扬的嘴角。
扮什么可爱,宁笙不屑。
他被护工抱上了车,护工盯着他看了两秒,递给他一面镜子。
“小少爷在学校乱吃什么了吗?”护工问。
宁笙:“……”
什么破糖,还掉色。
他单薄的唇上染了层糖果的色素红,红艳艳的,比平时有了血色,护工拿了湿纸巾,一点点帮他擦干净。
“外面来历不明的零食不可以吃哦。”护工从包里翻出一盒棒棒糖,“小少爷想吃什么可以告诉我。”
宁笙哦了声,乖乖把棒棒糖揣进了口袋里,没什么想吃的欲望。
外婆不是每天都在家,比如今天,家里就只有宁笙和护工。
晚饭缺了道食材,护工要去镇上买,不敢把宁笙一个人留在硕大的家里,所以顺手给推上了。
于是宁笙久违地再次见到了这座藏在山里的小镇。
晚上七八点的时间,天色已经暗了下来,镇上灯火通明。
护工去超市采买,宁笙就坐在轮椅上搁门口等。
隔壁是个洗车店,有点喧哗,大人正在揍小孩,宁笙挪近了点看热闹。
“长本事了,上个幼儿园就学会咬人了,你以后想吃人吗!”男人手里提着根棍,“医药单都送到家里来了,人家说要打狂犬疫苗!”
“怎么可能!”崽子更暴躁,“我没上幼儿园也会咬,我自学的!”
“……刚刚钱都给了,你又抽空咬了人一口!”男人快气疯了。
“反正他都要打针,一口两口没区别啊。”被揍的崽子上蹿下跳,“他侮辱的可是迪迦!而且他还欺负我的人!”
宁笙:“……”
“咦,宁宁?!”徐岭一路蹿过来,站定,屁股上结结实实地挨了一棍子。
徐岭:“哎呦。”
“差不多得了!”他回头说,“别老打,你车洗完了吗?”
男人:“……”
才分开没几个小时,宁笙的轮椅边上又晾上了一张徐岭。
“你被打了吗?”宁笙问。
“打了,你想看?”徐岭解开裤腰带,“男人新的勋章。”
宁笙:“不想!”
“他怎么打你?”宁笙问。
咬个人而已,多大点事。
“他们要五百多。”徐岭说,“我爸洗个车才三百多。”
宁笙:“哦……”
他锦衣玉食惯了,对这些向来没什么概念。
徐岭想了想,努力解释:“虾子大开口。”
“是狮子大开口。”宁笙忍不住纠正,“虾子口没那么大。”
徐岭:“好,我记住了。”
“要不要我帮你付?”宁笙问。
反正徐岭也是为了他咬的人,他不想欠死对头的人情。
“你不是给了吗?”小魔王从口袋里提溜出一个奥特曼挂件,贴近过来,用极小的声音说,“你不懂它对地球的价值有多大。”
宁笙:“……”
这镇子海拔好像高了点,他想吸氧。
“你为什么一定要找我玩啊?”这个问题困扰宁笙两天了。
“你漂亮啊,宁宁,他们都在看你。”小魔王环顾周围。
宁笙不认同:“他们只是觉得我残废,觉得我可怜。”
“那他们脑子残废。”徐岭说。
徐岭没留太久,就被刚刚的男人叫去帮忙洗车。
12月的天气,小魔王的手冻得红彤彤的,坐在车前盖上,手里抓着高压水枪,时不时转头看宁笙,冲着他笑。
太傻了,宁笙把头转开了-
隔天,宁笙起了个大早,照例去上幼儿园。
今天安静,徐岭竟然没来。
张老师点名,点到“徐岭”的名字时,班里没有那声洪亮又做作的“在此”。
宁笙坐在小轮椅上,无聊地翻绘本。
怎么说呢,旁边少了个滔滔不绝的水龙头,还挺不习惯的。
而且,徐岭怎么没来上学。
是又被揍了吗,还是洗车太冷了所以生病了。
他拍了拍脑袋,晃掉了这些想法。
打住。
他为什么要关心死对头?
这么安静舒适,不就是他理想的幼崽摆烂生活吗?
张老师过来,给他盖了张毯子,问他有没有哪里不舒服。
“要尿尿的话,跟老师说哦。”张老师叮嘱,“今天怎么不和大家一起唱歌了?”
“我不喜欢唱歌。”宁笙说。
教室的门砰地一声被推开了。
徐岭气喘吁吁地站在门口,手里拎着件棉袄,头上压着只鸭舌帽。
全班都转头向门口看去。
“你们好你们好。”徐岭往班内走。
张老师气笑了:“怎么到这个点才来,你有上学的样吗,快到位置上坐好。”
宁笙旁边咕咚一声坐了个人。
“你干什么了?”宁笙嫌弃,“一身汗味。”
大冷天的,小魔王脱了外套,黑发还是汗湿的。
“我从山下跑到了山上。”他说。
宁笙:“你也脑子残废了?”
“别担心。”徐岭开心地说,“我爸说我没长脑子。”
宁笙骂不动了。
这玩意儿真的,心态巨好,油盐不进。
爱干嘛干嘛去吧,他管不着。
“宁宁,你别不理我嘛。”徐岭见他冷淡,扒拉他的手,“我昨天梦到你不理我。”
梦里的宁笙裹着大人宽大的厚衣服,坐在幼儿园的墙角,又瘦又小,肤色冷白,眉眼低垂着,像被遗弃的娃娃,谁也不搭理,怎么都不吭声,也不看他。
“理你什么?”宁笙转头。
“等我多爬爬山,长个子了,我就能抱得动你了,我们一起去嘘嘘。”徐岭说。
宁笙无语了,谁要跟你约这个啊。
小魔王的自尊心还挺强,还记得这茬呢。
这个货以后以后身高一米八九,肩宽腰窄,身材好到令人羡慕,往人面前一站气势逼人,还这么狂练,是想卷死谁啊。
想长高的宁笙拿起牛奶瓶,灌了自己一口牛奶。
“昨天布置的家庭作业,都做了吧?”张老师要准备上课了,“都拿出来哦,我等下来收。”
“好!”幼崽们回答。
宁笙现在是个乖崽,他该写的都写了,把作业本端端正正地放在了桌上。
小魔王在小小的书包里掏呀掏呀掏,最后囊中羞涩地笑笑:“不妙,竟然没有找到。”
张老师都习惯了:“没带是吧,你明天带。”
“你没写吧。”宁笙毫不留情,“笨蛋。”
“没写她的。”小魔王冲他招招手,贴他耳边小声说,“我写了你布置的那个。”
宁笙:“?”
我没有布置,你不要瞎说。
小魔王掏出个皱巴巴的本子,神神秘秘地在他眼前展开。
纸上密密麻麻的铅笔字,写的都是“宁笙”这个名字,这次写的是对的。
“你昨天让我抄二百遍。”徐岭说,“我抄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