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76章 番外11 if 遇见从前的你

方砚唯又梦见了鹭屿。

那个充满了海风潮湿气息的城市。

他站在坡道上，周围的景物熟悉又陌生，坡道的尽头，是两扇锈迹斑斑的大门，门上歪歪斜斜地挂着几个大字——

鹭屿十三中。

方砚唯：“？”

他给了自己一拳，想把自己从这破梦里给拍出去。

脑瓜子嗡嗡地疼。

不是吗？

他记得十三中门前，有两排遮天蔽日的速生杨。

而眼下在他两侧的，是两排矮树。

学校门口的保安看起来有七八十岁了，只抬眸朝他瞥了一眼，目光空洞，完全没有阻拦。

他试着往学校内走了走。

主干道边的公告栏似乎很久都没换过了，上面贴着的文件时间老旧。

玻璃上斜斜地用胶带沾着一张证件照，照片上的男生耷拉着眼皮，手里把玩着一边小刀。

“路执”两个字写得奇丑。

这玩意儿像个悬赏，下面还写着赏金：200块。

方砚唯笑出了声。

搞什么，这个时期的路吱吱，只值二百块吗？

这照片贴在这里有点暴殄天物，他抬手撕了，揣口袋里。

不远处，有一双眼睛始终盯着他。

黑色短发的瘦小女生，从他的眼前跑了过去。

五官有点眼熟，好像顾甜。

教学楼背后，有个小团体正在悄悄开会。

“老大，你在十三中的位置基本坐稳了。”男生顶着头营养不良的黄毛，语调相当狗腿，“那群傻逼放的悬赏，两个月了，愣是没人敢撕。”

被叫老大的男生，坐在单杠上，右手掸了掸，落了几丝烟灰。

“老大！”顾甜一路冲过来，“有人要打你！”

路执深吸了口烟，从单杠上一跃而下：“在哪里。”

“呜呼！揍他。”黄毛兴奋大喊。

方砚唯在鹭屿十三中乱逛。

这学校里的教职工摆烂摆得彻底，没人拦他，只偶尔有几个学生，朝他投来不友善的目光。

他在楼梯间里，被黑发黑衣服的少年给堵了。

十五六岁的路执，已经长得很高了，只是肩膀单薄清瘦，没有脱开少年的轮廓。

少年的背脊微微紧绷着，抵着墙，一声不吭地看向他，眸色沉沉的没有光，手里把玩着一把折叠刀。

路执的脸颊和下颌上都有伤，压着刀刃的手指上，也有一段混着红的淤青。

这是方砚唯从未见过的路执。

“你认识我吗？”他问。

“没必要。”男生声音冷硬，把玩着小刀的刀鞘，推出一段清脆的金属音，“我得罪的人那么多，怎么知道你是哪一号？”

方砚唯：“……”

好，够拽，他喜欢。

去掉了那层无辜和单纯的外衣，正宗的鹭屿十三中地头蛇，是真凶。

“那你现在认识一下。”他留出跟少年的安全距离，弯着嘴角说。

“你想怎么打架？”路执问他。

方砚唯头疼了。

“有没有一种可能，我不是来找你打架的？”他问。

少年不信任地打量着他，手中刀刃未收，后背抵着墙。

方砚唯知道，一旦自己有攻击的意图，他家路吱吱就能以最快的速度给他一击。

路执墨色的眼睛里翻涌着不易觉察的情绪：“不是来找我打架的，你为什么要拿走我的照片？”

“你说这个吗？”方砚唯愣了愣，从口袋里取出那张照片，置于手心里，“因为很好看，值得收藏。”

少年紧绷的脊背似乎放松了些许，却仍然保持着安全距离。

“你很奇怪。”他说，“鹭屿十三中没有你这个人。”

方砚唯笑了。

当然没有。

这是在梦里。

这个时间的他，应该还在苗疆吃菌。

“你叫路执，也叫路吱吱。”他说。

“我没有这个名字。”少年嫌弃地转过头去。

“你的成绩很好，你是未来的鹭屿市状元。”方砚唯说。

少年路执盯着他看了好几秒，像是审视又像是在探究。

“我连考试都不会去。”他说，“你怎么知道我成绩好。”

“你告诉我的。”方砚唯说。

路执打量了他半晌，手里的刀刃咔哒一声卡回了刀鞘里。

“不想打我了？”方砚唯笑眯眯地说。

十五六岁的路吱吱，好嫩。

好想摸头。

“路执，原来你在这里！”不远处扑过来一个身影。

路执扬手，一个过肩摔，把人丢了出去。

方砚唯：“……”

好吧，十三中地头蛇，人设永不倒。

路执似乎确认了他不存在威胁性，不再理会他，转身出了楼梯间。

方砚唯跟了上去。

“你要去哪里啊？”他说。

“和你无关。”路执往前走。

“刚刚那个黑色短的女生，是顾甜吗？”他问，“她这个时候看起来好小啊，想象不出来她以后打架那么厉害。”

少年路执用余光扫了他一眼。

“你要去上课吗？”方砚唯问。

“我不学习。”

“去操场吗，是要去找黄毛他们吗？”他又问。

一道黑色影子闪过，少年路执压着他的手腕，把他推到了墙边，右手上的刀抵着他喉结的位置，只是——

没有推开刀鞘。

“这个时候的你，好容易生气啊。”方砚唯微眯着眼睛笑了笑。

生气了，也没有要伤到他的意思。

刀鞘的钝尖离开他的颈侧，转而挑向他的左手腕，那里有一串佛珠。

108颗紫光檀木珠，点缀着一块用璎珞装饰的和田白玉——

跟少年路执手上的那串，一模一样。

少年冷漠凶狠的目光里，多了寸迷茫。

白玉上有道刻痕，是小学时，路建昌用酒瓶打他，不小心磕上去留下的。

眼前挂在别人手腕上的这串佛珠上，竟然有了如出一辙的印记。

“你到底是谁？”路执问。

“我们会遇见的。”方砚唯忽然说。

“你会变得很优秀，会成为所有人都羡慕的存在。”他说，“有人会背叛你，可也会有人忠于你，而你要相信，会有人爱你。”

少年路执的眼睛里，闪过一丝困惑。

“我不稀罕。”路执说。

“你稀罕死了。”方砚唯嘀咕，“是谁台风天找我告白，把我吓了个半死。”

一阵风卷过。

周围的一切都变得模糊起来。

他趁乱抬手，在路执的头发上揉了一把，享受着少年那瞬间的惊愕目光。

梦醒了。

闹钟咿咿呀呀地唱着一支琵琶曲，阳光透过未掩好的窗纱，在地板上铺了光影。

“路执，关闹钟。”方砚唯揉了下眼睛，声音懒到了骨子里，还有些哑。

修长的手指从被子里探出来，在床头摸索了几下，关掉了手机闹钟。

“没课，再睡一会儿。”路执侧身，搂住他，把他压向自己的心口。

“哦。”他挪了挪，后背贴着对方温热的胸口，舒服地闭着眼睛。

“我好像梦见你了。”他说，“你好凶。”

“梦见的，你总不能找我算账？”路执说。

“不找你。”方砚唯说，“你什么样子，我都喜欢。”

暖意让他渐渐地又有了睡意，半梦半醒间，他仿佛听见，路执在同他说话。

“什么？”他含糊不清地问，像是在呓语。

“我说……我稀罕。”路执的声音，像温柔的大提琴音。

我也梦见你了。

他又往路执身边靠近了些，再次沉入温和的梦里。